秋風至,綠葉黃。黃葉死死拽住枝丫,極不情願地進行最後的掙紮,瑟瑟發抖,卻故作堅強。
光,越來越暗,道路,有了起伏。
車輛閃著紅色的光,正在遠離城區。
厚厚的棉質頭套,有些酸臭,套在頭上,幾乎讓人窒息。
賈一鳴覺得,這眼前的黑色,正在慢慢的將自己與摩爾片區的唯一聯係割斷,他有些擔心,他擔心自己會不會從此被世界遺忘,擔心黑色消失時,眼前會不會已經豎起一道高牆,成為自己與世界之間永遠無法跨越的截斷。
賈一鳴感覺有些失落。
手腕火辣辣的,背部也隱隱作痛疼,不久前,賈一鳴想換個舒適點的姿勢,但卻沒想到因此遭受了更加不適的打擊。
賈一鳴猜想,本來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兩位警官因為倒黴的差事,所以心情煩躁。
他想,兩人大概早就想狠狠地揍自己一頓了。或許,他們覺得是自己給他們增加了麻煩,從一開始便對自己不滿。
警官們或許從一開始就認為,他們奉命抓捕的對象,不是人間敗類,便是社會殘渣了,對付殘渣,再強硬也不過分。
或許這便是警官們的邏輯。
賈一鳴挪動身體時,似乎恰好給了他們這樣的機會。他們似乎早在尋找這樣的機會。
於是,他一挪動,便立刻被狠揍。
時機正好,讓人難以挑出毛病。
第二天,賈一鳴發現,戴手銬的地方,紅腫一片,其他部位,還受了內傷。他記得,當時坐在左側的警官的兩下肘擊,既果斷又凶狠,右邊的警官也狠狠地推了自己幾下。
左後背的痛點,便是拜左側的警官所賜,剛開始的時候,幾乎每一秒都在疼,後來逐漸血流不暢,產生了鬱結。
疼痛持續了一周多,才有所緩解。
他知道,無論是時機的選擇,還是對力道的掌握,都可以看出來,兩名警官不是新手,新手不可能恰到好處,新手也不會有如此大的怨氣。
他有幾名同學畢業於斯萊聯邦警察學院,自己早就聽他們說過,戴手銬,擠壓,磕磕碰碰,總是難免的,上級不會怪罪,嫌疑人也不能狀告他們故意傷害,因為很難找到證據。
到了拘留所,押解官一臉的放鬆,說總算交差了。
不過,對於賈一鳴來說,還遠遠沒有交差。
“姓名?”。
“賈一鳴”。
“性別?”。
“性別?”這不是男監區嗎,雖然自己沒有土著那樣高大,沒有某些人種那樣強壯,但自己畢竟是摩爾片區過來的移民,摩爾片區的男子,雄性特征在各區中都是名列前茅的。
“愣啥,性別?說完往前走,別他媽給我磨磨蹭蹭的”。中年警官端平了文件夾,一臉的不耐煩,停住手中的筆,抬起頭,眯著眼睛,皺起眉頭,表情呆滯地對著賈一鳴大吼。
中年警官很煩躁,他臉色陰森,看起來有些疲憊,看起來像很久沒有曬太陽、好幾天沒睡覺似的。旁邊站著一個年輕警官,賈一鳴偷偷看了一眼,此人肩上的標識顯示,他是一名初級警官。
青年警官站在中年警官背後,抬頭挺胸收腹,兩腿並攏。
憑他的直覺,加上肩膀上的標識,中年警官應該從業不久,因為還可以從其眼神中看到青春的活力,從其臉上還可以發現一份同情,縱然他故作威嚴,但稚嫩卻難以掩蓋。
中年警官差點笑出來。
可是,他想笑卻又不敢笑,想忍住卻又忍不住,神態有些滑稽,賈一鳴想笑,但笑不出來,他很累,而且全身酸痛。
賈一鳴是昨天在公司被抓的,他記得大約是下午四點多,剛在樓下停車,上樓準備喝點水,來不及喝水,便被帶走了。
一下午,他已經送走了三波客人,都是滕總看中的生意夥伴,滕海平交代,這些人都不能怠慢,得一一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