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了。
豆大的雨珠從天上往下砸了下來,一顆顆地打在了一世的身上。他裏裏外外的衣服早就濕透了,僧鞋裏也因為灌滿了水,每走一步都是濕膩難受。在這深山裏,如果再不找個地方避雨,便就隻能打算淋一夜的雨了。
步子越來越沉重,一世抬起頭看了看前方漆黑的一片,終於不遠處的一座小屋給了他希望。
走到那屋的麵前,他才發現,這原來是一座荒廢已久的破廟。毫不費力就能推開布滿蜘蛛網和灰塵的大門,廟內的所有就已經在眼前。
一世第一眼就看見了高台上被供奉的塑像,愣了一下,到底還是走了進去,盡管這個破廟給他的感覺並不好,但也不能白白站在外麵淋雨。
這些年也不是沒有聽說過,除了信奉各路神明之外,有一些民眾會偷偷信奉一些妖魔。因為信奉妖魔不是正道,所以避免被發現,這些信徒為自己信奉的妖魔建造的廟宇幾乎都位於深山裏人跡罕至的地方。一世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處在南平山的半山腰中,周圍都是密林灌木。
台上的塑像,紅眸白發,齜牙咧嘴,身穿灰黑色的鎧甲,凶態畢露,絕不是任何一個神明該有的樣子。況且廟內有著微微的腥臭味道和隱藏著的殺氣,一世突然覺得自己來錯了地方:還不如站在外麵淋雨呢。
但自己已然站在了廟堂的中間,就算馬上出了廟,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一世歎了一口氣,背對塑像盤腿而坐。這才發現自己麵前有一隻殘破的水缸,水缸裏還養著一支枯黃萎縮的荷葉。
是否是不祥之兆,一世不知道,但他能清楚地嗅到空氣中逐漸濃重的腥臭味,和掠過頭頂的騰騰殺氣。
一世閉上了眼睛,這裏,有一隻心魔。
閉上了眼睛,儼然就像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身邊寒風呼嘯,冰冷的寒氣撲麵而來,根本不給自己喘息的機會。一世定睛一看,原來此刻身處的地方,是萬丈冰原。
光禿禿的冰麵上,除了寒氣什麼都沒有。但心魔比一般的妖段數都高,它一定會出現一些東西來摧毀自己的心智,這是心魔慣用的手段。如果心智不堅定地死在了它創建的幻境裏,那麼就永遠無法回到現實了。
“還真是蝕骨之冷啊。”一世在心裏默默說道。
不出所料,不遠處出現了一座破廟,從外表來看,和一世現在身處的破廟一模一樣。
心魔花招百出,一世覺得自己約莫隻能見招拆招。所以,他頂著寒風,雙手抱胸,費力地朝著破廟方向走過去。
寒風的呼嘯聲裏隱隱約約夾雜著嬰兒的小聲啼哭,一世的腳步最終停在了破廟門前。他環視了四周,除了茫茫白色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也就是說,如果自己沒有聽錯的話,推開麵前這布滿灰塵和蜘蛛網的廟門,就能看見心魔幻化出來的嬰兒。
一世沒有猶豫地推開了門,果不其然,高台的塑像腳下,有一個灰白色的繈褓,嬰兒的哭啼聲就是從這裏傳出的。
走近看那嬰兒,白白嫩嫩的小臉蛋兒上掛滿了淚珠,兩隻小手在空中不停地揮舞,不知道是在驅趕些什麼。
一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抬頭一看,那凶神惡煞的塑像不知道何時盯住了他,紅色的眸子似乎要滲出血來了。
忍住自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一世抱起了嬰兒,輕輕地搖晃著,嘴裏還哼唱著不知名的小調。
這是他在遊曆四方時學習到的,每次有生病的孩子啼哭,孩子的母親就會抱著孩子輕輕搖晃,這個方法總是見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