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罷,這一年對於元珪來說是十分愉快美妙的一年,然而對於我來說卻是如同一步一步地陷入一個噩夢。哪怕我對今日的情景早已有了準備,也在努力地適應,也不斷地告訴自己,為了元珪那樣的人,本就不值得。然而我還是無法真的如此瀟灑地撇開一切,尤其是麵對那一步步地確認,元珪的眼裏已淡了我的影子。
同時,元珪期待已久的喜訊也傳了來。
張氏張鈴鈴原本是青樓女子,姿色在所有元珪的妻妾中可稱上乘。聽人說,元珪本嫌棄她出身勾欄,不欲納她為妾,隻是因為她那時自稱懷有身孕,所以才把她納入府中。她僅比康小夢早入府兩個月。
初聞她事件時,我本以為她又是一個被元珪糟蹋的、不受元珪重視的可憐女子,然而到得她入府我才發現不完全是這麼一回事。她姿容豔麗、伶俐聰明,一雙眼中總閃著詭詐的光,把元珪服侍得妥妥帖帖,並無半點不被元珪喜愛的樣子。
於是我也很快地發現她是善機變、有心計,且十分懂得揣摩人的心思。
所以康小夢未進府時元珪便最為寵愛張鈴鈴,康小夢進府後雖然元珪忽略了她不少,但是比起別的他幾乎連名字都忘了的妾室們,她奇跡般地還能時常侍奉元珪一兩次。平時有個小病小痛,元珪也不忘掛懷。相比之下,我這個當初和元珪一同來長安的女子,也已經被元珪冷落到幾近厭煩了。
是的,厭煩。我竟在他的眼中看到這樣的情緒,厭煩……
我們相遇在門廊宴會之上。隨著他亨通的官運,我也隨著他駕車往禁中。他再不會攬我的腰對我親切地微笑,也再不會在乘車共往禁中之時讓我的頭靠在他的肩上。一切都變得那麼快,轉瞬之間,天翻地覆。
而我嫁給他的時日還不滿三年。
這日再往宮中赴宴,他的手中把玩著康小夢的串珠。和以往一樣,他不時也會和我說話,雖然問的不過也是府中情況,以及他的愛妾們。
“聽說小夢懷孕了。”
我一震。他的語氣裏帶著即將做爹的愉快與幸福,每一字每一句,都**裸地表現他對她們的關切。我不敢看他的臉。
“如今鈴鈴和小夢都有身孕了,不用過多久我真的能做父親了。哎……希望能是兒子才好。嗯……不過是女兒也不錯。”說著,他低頭一笑。
我突然感到視線朦朧。哪怕我努力讓自己適應他的移情別戀,努力地讓自己做一個足夠好的妻子,把所有的怨和妒都從心中去除掉,然而我還是難以在這一刻再維持平靜。我回過頭去望那偶爾顛簸透露出的車簾外的風景。
“現在想想,真的得感激你為我納妾。那橘也確實不中用,此刻是不是每天顛顛傻傻地呆在自己的小屋子裏去了?”
這言辭很讓我心痛。我望著車窗外呼吸,然後忍住淚水努力地微笑:“是的。恭喜你,韋大人。”
說‘韋大人’三個字的時候,我突然間也開始有些怨他,厭他。我在心裏問自己,自己當初為什麼傻眼了要跟他私奔。而我回過去的臉也再忍不住淚水的滾落。滾落的這一瞬,我又不知自己到底是再難過什麼。但是瞬時之間,我也突然想離開,我明白了自己如今最想達到的是什麼……我不想再見到他和他的妾室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