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停在A大教職工宿舍樓的門前,司機飛快地跳下車,小跑著來到車尾拉開後備箱。後備箱裏躺著一黃一藍兩個行李箱,那司機使力一提,將其中一個拎出來放到地上。
出租車後門被拉開,一個個子嬌小的女孩跳下車。A市的冬天很冷,女孩隻穿了一件毛呢大衣,顯然抵禦不了這深冬的寒風,她用手攏了攏大衣,去接自己的行李箱。
司機將兩個箱子都放在地上算是完成了任務,他跑回車上,把暖風開得更大一些,踩下油門離開了。
女孩推著兩個箱子走進宿舍樓,她將辦好的證明遞給宿管阿姨,阿姨仔仔細細地看了證明上的簽章,將一把鑰匙交給女孩。鑰匙上栓了一個小塑料牌,上麵寫著408。
“沈星老師是吧?坐電梯四樓左轉。”
沈星接過鑰匙,道了聲謝。她推著行李上了電梯,不一會兒就站在了408門前。
A大是一所曆史悠久的高校,校內建築都已有些年頭,幾十年來翻新裝修過幾次,但依然掩蓋不了曆史的氣息。好吧,準確來說,A大的建築都有些陳舊。譬如408的這扇門,這是很老式的防盜門,門上綠漆斑駁露出暗紅色的鏽鐵,不甚美觀。
沈星對這樣的環境倒不在意,她從容的將鑰匙插進鎖孔轉了兩圈,防盜門應聲而開。沈星將兩個行李箱推進房門隨後關上。
宿舍麵積不大,是一室一衛的結構。沈星摸了摸窗前的書桌,很是幹淨,顯然在她入住前已有人灑掃過。
宿舍裏暖氣燒得旺,沈星便脫了大衣收拾起來。
她此前幾年在英國讀書,這兩個行李箱不過是一些隨身的東西,過幾天還會有幾箱的衣物書籍從英國寄過來,不過目前看來——沈星站在打開的箱子前環顧四周,她覺得有必要改變計劃。
沈星從箱子裏撿出一捆用細麻繩捆紮結實的畫本退到床邊坐下,她將那捆畫本抱到身前,細細摸索著畫本的邊緣和表麵。她伸手拉了細麻繩的繩頭,一個活扣被解開,但她並不進一步動作,而是用手指繞著麻繩出神。暖氣片就安置在床邊,幹燥的熱氣哄著沈星的臉,她覺得臉上燒了起來,她鬆開繩頭,用手指背去熨帖自己溫熱的臉頰。她的手一向涼,這一舉動不僅給臉頰降了溫,也給手指取了暖。沈星的手離開麵頰後沒有再去扯那根已被拉拽鬆散的繩頭,她將畫本在懷裏摟了摟,起身將畫本安置在書架上。
沈星把東西安置好已經到了晚飯時間,學校還沒有開學,所以食堂不開門,沈星在網上叫了份外賣,晚飯便湊合過去了。
這是沈星回國的第一天,還沒有來得及倒時差,她睜著眼睛在床上躺了一夜,天快亮了才睡下。
然而早上七點,沈星的手機便響了起來。沈星剛睡了一會兒,整個人困頓疲累,她煩躁地抓起手機,看了看來電。房間裏窗簾拉得嚴密,又是陰天,屋子裏像夜一樣黑,沈星手機屏幕在這樣的黑暗裏顯得格外刺眼。沈星眯著眼,看到屏幕上“媽媽”兩個字,她覺得此刻屏幕上的這兩個字如同她母親的人一樣,自顧自的堅決,總教旁人難受。
“媽。”沈星接起電話。
“我聽說你回國了?”廖梅的心情顯然不好,她聲調很高,語速極快,這是她發怒的前兆。
“嗯,昨天回來的。”
“怎麼不回家裏?”
“學校快開學了,我想盡早過來熟悉環境。”
“我問過了,學生下個星期才開始陸續返校,你明天回來,我讓司機接你。”
“我對教學不熟,想要早點準備。”
“在家裏準備也一樣。我和你爸爸都想你。”廖梅放緩了語速。
但沈星卻很抵觸。
“媽,我這邊還有些手續要辦,真回不去。”她怕廖梅又說什麼繼續道,“我時差還沒倒,才睡了一會兒,頭疼得厲害。”
廖梅那邊重重地呼吸了幾次,才聽到她說:“你好好休息,等你起了我們再說。”
沈星同家中有些矛盾,她研究生畢業時拿到了英國一家不錯的企業的offer,但是廖梅不同意她留著英國,要安排她進她的公司工作。沈星不同意廖梅安排,兩個人隔著電話很激烈地吵過幾次。後來,沈星在國內網站看到了A大招聘的信息,便聯係了胡月。胡月很高興,認為她是實施雙語教學再適合不過的人選。她是沈星大學時期的教授,亦是廖梅的好友,由她從旁勸解,廖梅才同意了這還算折中的方案。
沈星掛了電話躺回床上,因為缺乏睡眠,她頭疼得厲害,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無法再次入睡,她隻好認命地起床,換了一件厚實的羽絨服出門。她溜達著來到A大東門,那有一條小巷,開著不少受學生歡迎的餐館,如今放假,餐館多是閉門歇業的狀態。
沈星走進一家5平米不到的小店,這家叫“回生”的早餐店是這條巷子的特例——從未閉門歇業過。沈星找了一處角落坐下,一個圍著紅格子圍裙的婦人拿著紙筆迎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