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園
“黑醫師,我求求你,無論如何,請你答應幫我動手術。”俞寒提著一隻旅行袋苦苦哀求。
黑雕顏漠然的臉上並沒有因她的哀求而有一絲波紋。
“你實在很煩!”倘若不是念在她二年多來鍥而不舍、再三上門懇求,毅力可嘉的份上,他連門也不會讓她進來。
從被拒門外、惡言相向,到今天可以進門麵對麵談話,俞寒早就習慣了他的冷漠和狠話。“求求你,你是我唯一的希望,這個世界上隻有你能幫我了。”
“別把我說得好像救世主一樣,別人喜歡聽好話,我黑雕顏可不吃這一套!”他無動於衷,一點軟化的跡象也沒有。
“不,我說的不是好話而是實話。”俞寒絲毫不放棄,“如果黑醫師堅持不肯幫我動手術,那麼……我隻有死路一條了。”
“拿死來威脅我?”黑雕顏冷笑,“反正這個世界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你想死就趁早,免得老是在這裏浪費我的時間。”他不帶感情地譏誚。
俞寒並不是受不了他的無情,而是感到真正的絕望。隨著豆大的眼淚無聲無息落下,她咚的一聲屈膝跪下,趴伏在黑雕顏腳邊。
“黑醫師,我求求您!”
見狀,黑雕顏頗為震驚。
二年多來,俞寒登門求他的次數不下百次。無論他的反應如何冷淡、言詞如何刻薄,她的意誌一如銅牆鐵壁,絲毫不受搖動。她雖然百般忍辱受侮,咬緊牙關逆來順受,可是她一直不卑不亢,不曾在他麵前掉過一滴淚,更不曾輕擲自己的尊嚴。
是什麼原因讓她失去耐心瀕臨崩潰?是什麼原因讓她豁出一切不惜下跪?
“為什麼?”黑雕顏忍不住問。
俞寒緩緩抬起頭,“因為我還不想死,我想好好地活著……”活著愛她所愛的人,也被她所愛的人深愛。
“我不是問這個。”他不耐地打斷她,“我是問……為什麼這一次你不惜向我下跪?”
“因為我害怕。”俞寒咬唇無奈的坦誠,“我怕我再不及時換一張臉,一切將會太遲了。”
黑雕顏眯起眼睛俯視眼前長相平凡的女子。
他以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這世間再沒有任何人事物足以讓他在意;而俞寒竟不可思議地勾起他的好奇與憐惜,勾起一些遙遠的、幾乎陌生的情愫。
“先起來吧,別用那些婆婆媽媽的東西弄髒了我的地板。”他煞是粗魯無禮地命令。
俞寒升起一線希望霍然起身,迅速打開帶來的旅行袋。
“這裏是我所有的存款。”
“錢?”黑雕顏不屑一顧,“我黑雕顏什麼都沒有,就是錢多。憑這一點錢就想打動我,你未免太小看我。”
“我知道,我知道再多錢你都不會看在眼裏。”俞寒急切地補說:“這隻是略表我小小的心意,一旦黑醫師肯幫我整容,不論你開價多少我都會答應,這些就算是我預付的訂金。”
“我不要錢,我要一個理由,一個足以說服我的好理由!”黑雕顏納悶,“為什麼你非整容不可?”經過他手術刀整容的女人不計其數,理由大多是錢太多、人太閑、怕老、怕醜、職業需求……以上的原因,俞寒的可能性都是微乎其微。
她尚年輕,看得出不富有,黑眼圈與倦容顯示她不可能太閑;她的長相普通,雖然與花容月貌構不著邊也不至於歸人醜的行列。
俞寒欲言又止了半秒鍾,最後鼓起勇氣說:“為了一個男人。”
男人?黑雕顏望著她眼底似曾相識的光芒,“愛人還是仇人?”一個女人渴望得到一個男人,除了愛之外,當然就是恨了。在這個世界上唯有恨和愛的力量能夠相抗衡;愛可以建設一切,恨卻可以毀滅一切。
俞寒不禁啞然。捫心自問,仔細衡量潛意識對雷霆霄的那份感覺,那份勢要換一張臉令他愛上自己的堅毅,究竟是因為愛得太濃而無怨無悔,還是那股報複的恨意在作祟?她迷惘的垂下眼瞼。
黑雕顏鄙夷地道:“為了一個自己連愛還是恨都分不清的男人,值得嗎?”
“值得!”俞寒毫不猶豫地衝口而出。
曾幾何時,雷霆霄已經成為她活著的最大理由和動力。在千篇一律循環的晝夜裏,倘若硬是要找到一絲生存的理由,應該就是想到未來的日子有他同行吧!
因為她看不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否則她就不會分不清自己是愛或者是恨了。
又一個蠢女人!黑雕顏不禁歎息。
“即使手術可能失敗,甚至於你可能有生命的危險也不在乎?”雖然已經猜到她的答案,程序上他還是不得不先警告她。
“我不在乎。”所有的可能與後果早在她的考慮之內,假如連一代回春神醫黑雕顏都無法成功的手術,再沒有別人辦得到。
“好吧,誰教我剛好研究出一種新的雷射刀法和藥劑。既然你死皮賴臉自告奮勇的要當我的白老鼠,那我就成全你吧!”
“黑醫師,謝謝你!你真是我的大恩人,謝謝你,謝謝……”要不是他那張臉實在太嚴峻,俞寒絕對會忍不住衝上去親吻他;唯恐自己太過興奮會惹毛這位怪醫,她努力克製著情緒。
“先別高興得太早。”黑雕顏打斷她,“除了手術會有不可測知的危險性外,我還有別的條件。”
“什麼條件?”除了上天摘月星,下地獄擅改生死簿,隻要是活人可以做的事,她定會盡全力去完成。
“我可以給你一張美麗絕倫的臉,至於是什麼模樣必須完全由我作主,你不得參與任何意見。”
一聽到美麗絕倫四個字,已足夠讓俞寒放下疑慮。
“當然。”
美麗絕倫!那不正是她要換臉的最終目的嗎?她高興都來不及了還會有什麼意見呢?
黑雕顏點點頭,冷不防托住她的下巴俯身貼近她,詭譎陰冷的眼睛幾乎黏到她臉上。
俞寒雖然對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感到疑懼,可是有求於人卻教她不敢妄加動彈,她屏息凝神以待。
大約過了五秒鍾後,黑雕顏蹙起眉心,恢複兩人的距離。
“膚質還算可以,就是煙抽得太凶了。香煙裏所含的尼古丁會和我藥水裏的成分起作用,你必須永遠的戒了它,從這一秒鍾起。”他故意點燃一根煙,深深的吸了一口後,將煙霧朝她臉上吹去,似在警告這絕對是項超高難度的挑戰。“你辦得到嗎?”
俞寒的唇邊露出一個雖淺卻自負的微笑,“我辦得到!”
“好。”黑雕顏對她的豪語感到滿意,他向來喜歡對自己有信心的人。一個人假使連自己都駕馭不了,還能成就什麼事。他利落地撚熄手上的香煙,從書架上抽出一張紙,“照著這張紙上的食譜,一餐都不能例外。如果這兩項你都做到了,一個月後的今天來找我。”
一個月後見!俞寒在心底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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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罩式安全帽,寬鬆土氣的男外套,破舊褪色的牛仔褲,過大略髒的球鞋……
俞寒自電梯的鏡子裏從頭到腳再次審視,隻要記得壓低聲音,應該沒有人能看得出這副打扮包裹著的,其實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