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邊收拾著屋子,一邊說笑,好像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從來都不曾發生過。可是,洗漱過後,尷尬的場麵又湧來了。
米圖和尹建設並肩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裏播著當下最火熱的都市情感大戲,剛剛看了個開頭,床戲就來了,男女主角在床上打鬧著翻滾著,笑得咯吱咯吱。
如此地熟悉。
尹建設隻覺得心裏堵得難受,若是在平時,他大可以將米圖按倒在沙發上,然後如狼似虎撲過去。可是此刻,他看都不敢多看米圖一眼,也不敢換台,生怕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透露出自己的心虛和羞愧,也生怕會看出米圖眼裏的介意。是的,他不敢保證此刻的米圖不會在心裏想起他和葛藍在一起的畫麵,別說米圖,就連他自己也忍不住不去回想,盡管在回想的時候整個人都覺得恥辱。
是,從距離上說,他們真的回到了從前,可有些事就像是一道搬不走的屏風,將他們倆分隔開來。
米圖坐著一動不動。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呢?她想到了一個詞,百抓撓心。她也了解尹建設此刻的心情,恐怕他的尷尬並不比自己少。於是繼續坐著,兩個人都忍受著煎熬,盼望著這令人尷尬的一幕早些過去。好在,床戲並不是電視劇的主題,那些香豔場麵很快就被新的畫麵所替代,人們又回到了平常又瑣碎的生活當中,為柴米油鹽奔波著。
總算自然了。
米圖率先逃離,她伸了個懶腰,“好困啊,我先去睡了。”
尹建設點點頭。從前,米圖隻要說想睡了,也就意味著他也得去睡。他如果說不睡或是睡不著不想那麼早上床,她總是會蠻不講理,軟硬兼施,最後他會抵擋不住,放下逃遙器心甘情願地跟著她走。可此刻,他卻不敢像往常一樣跟進去,他朝米圖道:“好,我在看一會兒電視。”
米圖進了臥室,看見尹建設並沒有跟著自己的腳步走進來,居然鬆了一口氣。關門的時候,她下意識將門反鎖了,當然,這個細節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她迅速地換上睡袍,靜靜地躺在床上,腦子裏想的全是尹建設進來之後自己該作出怎樣的反應。雖然下定決心原諒他,雖然一再提醒自己要忘記過去重新開始,可是她還是沒有做好完全接受他的準備,至少身體上不行。別說行夫妻之事,即使隻是睡在同一張床上各不相幹,她也未必能夠坦然接受,從容應對。
可她知道,這樣對尹建設很不公平。要麼就不提“原諒”這個詞,不提“努力忘記過去,重新開始”這句話,可是,一旦提及,就要去實施。她終於明白,原來“努力”不僅僅隻是一個口號,如果鋪排到生活當中來,需要麵對很多個細節。
比如現在,她就在這個細節前犯了難。
她側耳傾聽,外麵電視的聲音越來越小,但可以確定電視仍然是開著的。她抱著被子,靜靜地等待著,好像在期待著尹建設快些進來,因為如果他不進來,她永遠也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麼反應;但她又有些害怕,這些日子她已經習慣了一個要睡去,一個人醒來,她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在發現尹建設躺在身邊後一瞬間想起他和葛藍在賓館的那個夜晚,然後憤怒地抬起腳將他踹下去。
想著想著,她的意識就迷糊起來,最後,卷著厚厚的被子,沉沉地睡了過去。
電視裏播著綜藝節目,幾個主持人笑成一團。尹建設茫然地盯著電視牆,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是繼續看著電視,還是回房睡覺?事實上他也困了,眼皮有種睜不開的感覺。可是如果要睡,去哪間房?主臥,還是客房?去客房,並不是他心裏的意願,何況他也不知道米圖此刻是怎麼想的。但是如果推開主臥的門,他又害怕看到米圖驚慌失措極其不習慣的眼神。
他猶豫著。糾結的過程,他把電視關掉。又坐了好一會兒,他終於下定了決心,朝主臥走去。他想進去看看米圖的反應,如果她像往常一樣睡在左邊,那就說明她潛意識裏想過要給自己留一絲位置,那麼他就挨著她躺下;如果米圖睡在大床的正中間,那麼他就默默退出來。米圖肯回來,對他來說已是萬幸,即使她仍然從心裏抗拒他,他也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去等候,直到她願意從心裏接受自己為止。
他走到門邊,扭動了一下門扣,沒有反應,再扭,還是沒有反應。
米圖把門從裏麵反鎖了!
那一刹那,他整個人都僵住了,心揪成一團,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痛感。這個結果是他沒有想過的,他心裏很明白,米圖說原諒自己並不代表已經徹底忘記了他和葛藍的事,他知道米圖在接下來的共同生活中會有些不適應而已;這這個結果也不能怪米圖,相識十年,他太清楚米圖是一個怎樣的人,在感情上,她的眼底容不下半點沙子,她之所以願意回來,是因為她真的愛他,愛到了骨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