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話裏滿是心酸,米圖連連點頭,“爸,您放心,我不會那麼做的,冤冤相報何時了,這個道理我懂。”
得到米圖的保證,米圖爸放心了,他似乎累了,眼皮眨了幾下,然後沉沉地睡了過去。
房間窗戶大開著,因為樓層相當,外麵昏黃的路燈照進來,映著父親的臉頰,使他看起來無比安祥。這一幕令米圖內心徒生了一份恐懼,她害怕有朝一日父親就這樣睡過去,再也不會醒來喊她一聲,“米圖。”
米圖靜靜地守在父親床前坐了好一陣子,父親翻了個身,似乎睡沉了。她戀戀不舍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這是一個無眠的晚上,她一邊仔細傾聽隔壁房間的響動,生怕自己錯過父親需要自己端茶遞水的聲音,另一方麵,她也在不斷地思考著父母對自己說過的話,確切地說,她在思考著與尹建設之間的接下來該怎麼辦。
怎麼辦?
她想了一整夜,她清楚,因為愛在心中,所以無法輕易割舍;也因為愛在心中,所以容不下雜質。就這樣想著,一直到天亮,她還是沒有得出結論。窗著窗外薄薄晨光,她躡手躡腳起了床,推開門,首先去了父親的房間,發現他仍然在睡著,不忍驚醒。一轉身發現母親竟然在廚房,她正盯著灶上的火苗發愣呢。
一見女兒,米圖媽做了個“噓”的動作,輕聲道,“我給你爸熬點粥,醫生說他現在的飲食要以清淡為主。”
米圖點點頭,“媽,你看著爸,我出去一趟,馬上就回來。”
米圖媽狐疑,“這麼早你去哪呀?”
米圖看著母親,想解釋,但又覺得還是回來之後再解釋好些。她含糊道,“媽,我去去很快就回。”
說著,在母親詫異的眼光中她出了門。因為時間尚早,整棟樓都極其安靜,走到街上,也是人煙稀少,偶爾可以見到幾個晨練的人肩上搭著毛巾,一副活力十足的樣子。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放下心中的不自然。站在街頭調整了兩分鍾,隨後,她撥通了尹建設的電話。
昨夜,父親說他最不放心的便是自己,可她知道,葛藍也令他擔心牽掛。從內心來說,她很不願意再去麵對葛藍,一想起那個令她撕心裂肺的晚上,她就覺得整個人都發熱,她沒有勇氣再去見她;如果不是因為父親,她也沒有理由再去見她。她自認為並不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可是,為了病重的父親,所有的尷尬和顧慮她都必須摒棄。
電話響了很久,尹建設卻遲遲未能接聽。她垂下眼斂。昨天晚上,尹建設告訴她葛藍已經辭職,現在,如果不通過尹建設,她根本不知道怎樣才能找到葛藍。
她想起了褚子盛,唐丫丫說,褚子盛曾經去葛藍家中找過她。她想起褚子盛深情款款但彬彬有禮的樣子,心中有過短暫的猶豫,最終還是一咬牙,撥通了他的電話。
電話那邊,褚子盛的聲音異常冷靜,好像他已醒來多時。“喂,米圖?”
米圖徑直說明來意,“是我。你能不能告訴我葛藍的地址?我聽唐丫丫說過你曾經找過她。”
褚子盛走到窗口,充滿了好奇,“你要去找她嗎?”
米圖點點頭,“是。不過你放心,我不是去報複。”
褚子盛的臉上閃過一絲欣慰,米圖果然是米圖。他道:“我知道,你是為了你父親。”
米圖也不多言,靜靜地等待褚子盛報地址。褚子盛陳述了一遍,又怕自己說得不夠清楚,補充道:“我會將地址發到你手機。”
米圖道了聲謝謝,然後掛斷了電話。
褚子盛盯著屏幕上顯示的“通話已結束”的提示,開始打開短信箱編輯短信。編寫結束,他抑製不住內心真實的想法,在後麵加了一行字:
不管發生什麼事,記得還有我。
在發送和取消兩個按扭之間,他猶豫了數十秒鍾,最後還是刪掉了那行字,隻留下一行清晰的地址。
米圖到達葛藍所在的那條街道時,天已經完全亮了,街上的行人穿梭不斷,上班族,學生,還有牽著小狗溜達的大爺們,不斷地來回交替著。她從出租車上下來,看了一眼街兩旁建築物的門牌號,然後從那條小巷中間穿了過去。
站在那棟陌生的公寓前,米圖一度想要逃離開去。一想到尹建設曾經數次在這裏進進出出,她就無法自已。淚眼朦朧中,父親的身影從她眼前閃過,她拭了拭眼角,堅定地邁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