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米圖爸的腦海裏一直旋轉著一個數字。三十萬!雖然明知葛藍有意為難,但他還是動了心思。葛藍仍然在為自己當年無能救助她母親而耿耿於懷,但是,如果自己能夠湊齊這筆錢,令她不再憎恨自己,那麼是不是值得一試呢。隻是這畢竟不是一筆小數目,三十萬,去哪兒弄呢?妻子那邊他是不能再打主意的了,他也不敢,對於那種無休止的爭吵,他實在是厭倦了;去借嗎?有誰會願意借這麼大一筆錢而又替他保密呢?他都一把年紀了,依靠那點工資根本沒有償還能力。
最後,他想到了米圖,但又很快又被自己否決了。米圖兩口子雖然能賺一些錢,但這幾年來一直如期拿錢給妻子,當作還帳,再加上他們的開銷也大,所以應該沒什麼結餘。再者,即使米圖真的能拿出這筆錢來,他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想著想著,公交站就開到了離家不遠的站台。米圖爸下了車,慢慢地往回走。他看到了那幢熟悉的職工大院,他看到了自家陽台上,米圖媽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看起來是在擔心自己,又好像是在懷疑自己。
他不得不將心頭剛剛燃起的那絲希望的火苗迅速按滅。
陸哲的車開進了一土居住的小區。
四天前,依雲出了院。回想起重逢那天在醫院的場景,陸哲仍然有種置身於夢中的感覺。他按照依雲的要求,毫無保留地說出了發生在自己身上所有的事,那些酣暢淋漓的過往,像一卷膠片,在他和依雲麵前放映著。
依雲靜靜地聽完,過了很久才說了聲:“我知道了,你走吧。”
那麼長的故事,她隻說了這麼一句話,沒有多問,沒有質疑,也沒有失態地吼叫。陸哲知道,自己所說的對依雲打擊太大。
在那樣的情況下,他隻能離開。
第二天一大早,他還是去了醫院。他不能因為依雲一句“你走吧”就再次消失在她的生活中。他欠依雲太多,即便她扇他幾個耳光也不過分。但他沒有想到,對於他的再次出現,依雲並沒有表現出極力的抗拒,這令他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內心也感激依雲能夠再次給自己一次照顧她的機會,哪怕隻是幾天時間。
在那幾天裏,他每天下了班就趕到醫院,陪依雲聊天。其實他們之間真正聊的話題並不多,更多的時候都是靜默。這和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樣。
陸哲知道,依雲變了,她再也不是過去那個一傷心就哭一歡喜就笑的純真女孩,時光將她打磨成一個善於控製情緒的女子,她的表情裏沒有喜和悲,有的隻有淡然。或許,她的情緒在她那一本本充滿愛恨情仇的中揮灑過了。
這令陸哲感到心疼,很心疼很心疼,那種感覺甚至超乎了愛情。
他不再猶豫。隻要依雲還肯接受自己,他願意一生一世都守護在她身旁,再也不會有背叛,再也不會有辜負,再也不讓她流一滴淚。
陸哲從車上走下來,然後俯身取出了特意為依雲訂製的生日蛋糕。時間飛逝,一眨眼的工夫八年就過去了,自己已經快要步入不惑之年了,而當年那個熱情洋溢的小姑娘依雲也迎來了她的三十一歲生日。
雖然時隔八年,但陸哲仍然清楚地記得依雲的生日。八年前,他曾經陪依雲過過一次生日。那時候,依雲剛剛用尋死的剛烈得到了家人的同意,他也萬分感動,和她在市區的一家遊樂場度過了她的二十三歲生日。他們去坐了旋轉木馬,去吃了甜得發膩的冰淇淋,他那時候還隻是一個小會計,每月領著微薄的薪水。也許是感動於依雲的情意,他對依雲也浪漫過。離開遊樂場之後,他去蛋糕店訂了一個生日蛋糕,蛋糕做得很漂亮,有著夢幻般的顏色和造型,當然價格也相當昂貴。
當依雲還在公園的草地上看著藍天時,他突然將蛋糕拎到她麵前。陸哲記得,在草地上,在藍天白雲以及他的見證下,依雲對著燭火無比虔誠地許了一個願,他問過依雲,但她笑著沒有說,後來他就離開了她,再也沒有機會聽過她的心願。但是,她的那個表情一直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裏,後來的很多年也不敢忘。
他憑著記憶來到了依雲的家門前,這是他第二次上來,第一次是前幾天送依雲回家,那次他隻作了短暫的停留。
他按響了門鈴。
很快門便開了,依雲穿著得體的家居服走了出來,她看到陸哲時並不驚訝,但看到他手上的蛋糕,還是怔住了。她看見蛋糕盒上的花式,和八年前一樣夢幻。她的眼淚傾刻間就流了出來,像是在為自己,又像是在為陸哲的記得。
她側了側身,“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