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圖和陸哲在聚逸軒談論著一土和唐丫丫的時候,尹建設正在辦公室裏為一個程序而不停地翻閱著文件。難度是有的,但他有信心可以在去接米圖之前解決。正核對著數據,突然響起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他道了聲“請進”,隨即一個熟悉的身影輕飄飄地閃了進來。
看見來人,他驚訝地喊道:“葛藍?”
葛藍走近,將手上的咖啡遞給尹建設,然後在他對麵的小椅子上坐了下來。
尹建設望著那杯著還冒著熱氣的咖啡,突然想起了幾個月前的情形,那時候她也經常給他買咖啡,還自己用牙簽雕一個心形,隻是,每次送過來的時候都是悄無聲息的。他笑了笑,“我以為你下班了。其他人呢,都走了嗎?”
葛藍道:“都走了。我本來也準備下班了,可看到你辦公室亮著燈,就到樓下給你買了杯咖啡,你最喜歡的,卡布奇諾。”
看著葛藍亮晶晶粉撲撲的臉,尹建設移開了視線。這是公司,他不太習慣和她如此近距離接觸。
葛藍安靜地打量著尹建設,都說男人投入工作的時候特別迷人,尹建設也不例外。他的眉毛略皺,有一種無法形容的男人味。尹建設也感覺到了葛藍的目光,他若無其事地盯著電腦屏幕,雙手在鍵盤上劈裏啪拉地敲擊著。
葛藍便安靜地坐著,什麼話也不說。她恨米圖一家人,但卻不受控製地愛上了尹建設。這真是一種複雜而矛盾的情感。
就這樣過了十來分鍾,尹建設終於成功地解決了難題。他看著對麵安靜的葛藍,心裏有些歉意,他望著他再次笑了笑。
葛藍看著尹建設收拾著桌上的文件,這時候也意識到他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她輕聲問:“急著回家嗎?”
尹建設心裏一怔,看著她滿臉期待的樣子,有些不忍。米圖還沒打電話來,那就說明她和陸哲還沒有聊完。他對葛藍說:“不急,米圖今天約了朋友,等會兒我去接她。要不我們聊聊天吧?”
葛藍垂下眼瞼,心頭失落重重。她始終都比不上李米圖,即便現在能和尹建設坐在一起,也就托了李米圖的福,因為她約了朋友,否則尹建設早就去接她下班,一起回家享受美好的二人世界了。
她笑笑:“好啊,聊什麼?”
聊什麼呢?尹建設也在問自己。除了那幾次親密接觸外,他和葛藍的交集並不多,對她的家庭情況也不太了解,隻知道她來自偏遠的小縣城,除此之外一無所知。想了想,他說道:“聊聊你吧。你家裏都有些什麼人?”
米圖怔了怔,答:“就我一個。”
“你是獨生女?”
“是。”
“你爸媽呢?平時很少聽你提起他們。”
葛藍咬了咬嘴唇,“他們都過世了。”她平時在同事麵前可以談時尚論潮流,但唯獨不提家人,在她看來,那些傷心的恥辱,不說也罷。
尹建設吃了一驚:“啊?”
對於尹建設的反應,葛藍並沒有感到意外,她笑笑,“我媽三年過就過世了,得了尿毒症,沒辦法。至於我爸嘛,”她停頓了幾秒鍾,臉上浮現出一抹苦澀的笑容,“他在十年前就死了。”
尹建設發現葛藍在提他父親的時候臉上沒有任何哀傷,他好奇地問:“是生病嗎?”
葛藍回憶起了那個滿臉刀疤無論說話還是做事總是凶神惡煞的男人,她輕輕搖頭,“不,他是被毒蛇咬死的。”
葛藍記得,她在讀書的時候,因為容貌出眾,很多人都以為她是一個從小在蜜罐裏泡大的女孩兒,殊不知,她的清高的冷漠都是偽裝出來的。從小她就知道,自己是一個很特別的孩子,雖然母親疼她愛她,但父親對她卻是非打即罵,這讓她一度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他的親生女兒。盡管懷疑,但她卻改變不了現實,她仍然將那個以在鄉郊捕蛇為業名叫葛知生的男人當成自己的父親。
她從沒懷疑過什麼,因為她一直認為這是命。
因為葛知生,她的童年大多是苦難,母親的生活則充滿了屈辱和淚水,因為母親畢竟隻是一個平凡的女人,生活在小縣城,沒有工作,沒有收入,即便是買包衛生巾也得看葛知生的臉色,如時拿不到錢,母親在例假來臨時隻能塞一些粗糙的手紙甚至廢棄的衣物在內褲中,或者幹脆整天不出門,以免被人看笑話。所以,當看到葛知生被毒蛇咬得渾身發紫最後不治身亡的時候,她沒有任何悲傷,相反,她為自己和母親脫離了苦海而慶幸。
尹建設看著葛藍痛苦的神情,再次呆住了。以葛藍的容貌氣質,讓人想不認為她家庭美滿幸福都難,沒想事現實競是如此殘酷,她才二十四五歲,居然自幼喪父,而後喪母。他的心頭湧上一份難以形容的憐惜之情。他又問:“那你家裏還有其他人嗎?”
葛藍搖頭。外公外婆在過去的二十幾年裏相繼去世了,至於那個名義的父親葛知生自己也是孤身一人,族人倒有不少,但基本上沒有交情,所以在這世界上,她可以說是舉目無親了。
尹建設的聲音變得柔和起來,如果不是在辦公室,他真想給她一個擁抱。而葛藍也看出了尹建設眉目中的憐惜,這雖然是好事,可她卻不大願意繼續往這上麵說去。她心裏的恨又燃燒起來,如果不是李原生,自己怎麼會有那麼悲慘的童年。同是骨肉,李米圖為什麼就可以衣食無憂,前程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