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他一直在自責,因為一次沒能控製住自己,結果令他害了四個人。葛文佩,葛藍,妻子,米圖。在她們四個的任何一個人麵前,他都是一個罪人。因為內疚,這些年他一直在做著努力,嚐試補償,可在這件事情上麵,沒有一個完美的方法,他若是理會葛文佩母女,妻子不滿意,他要是不理會,自己心裏又難安。
可到了現在,他終於發現,無論他如何努力,錯了就是錯了。
他按著胸口,努力地想使自己平靜一些,可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他感覺到很累,身與心偕是疲憊。想了想,他緩緩地對妻子說:“淑萍,如果你真的這麼恨我,那麼我們分開吧。”
分開?他的意思是說離婚?米圖媽一愣,一顆心好像被劃了一道口子。在一起這麼多年,她對李原生除了恨之外,還是有感情的,這也是她寧願意跟他急跟他生氣也不提離婚的原因。丈夫的話令她受了刺激,她開始口不擇言:“我現在人老珠黃,你當然想把我一腳踢開了。這樣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去風 流快活了,對吧?你就可以不去找回那個野種,對吧?”
米圖爸忍無可忍,大吼了一聲:“張淑萍,你不要太過分了!有什麼事你可以衝我發火,她是無辜的。”
米圖媽聽丈夫直呼自己的名字,又口口聲聲維護他與別人生的孩子,火氣更旺了,她的語氣開始變得陰陽怪氣,“我過分?我再過分也沒有背著老公偷漢子啊。你倒是不過分,你可別忘了,當年要不是我這個過分的人傾家蕩產幫你擦屁股,你早就已經身敗名裂了。”
在妻子的話語中,往事再度浮上心頭。米圖爸羞愧難當,當年,葛文佩突然找上門來,說他走後她懷了他的孩子,已經八歲了。他當時也驚訝極了,原本是一段可以遺忘的偶然,沒想到會憑空多出一個女兒。葛文佩拿著女兒的照片,他一看,原本還殘存的一絲底氣蕩然無存,那神韻,真的太像自己了。
他矛盾不已,弄不清葛文佩這個時候找上門來有什麼目的。
那時候單位正好要選新科長,人員就在他和另一個同事之間產生,按照當時的情況,如果葛文佩鬧到單位,那麼他的一切就完了,升職的機會會旁落他人,就連工作都有可能保不住。他在權衡之下,選擇向妻子坦白了一切。妻子知道後,雖然無比震怒,但最終還是替他將一切都壓了下來。她取出了家裏所有的錢,又向親戚朋友借了一些,甚至變賣了娘家陪家的首飾,終於將葛文佩打發了,她讓葛文佩拿了錢以後永遠都不要再找上門來,否則就魚死網破。
他當時還年輕,為了仕途,為了麵子,他除了將一切都掩飾,別無它法。所以,盡管心裏深處掛念那個身體裏流著自己血液的孩子,但還是同意了妻子的做法,他答應了妻子,和葛文佩母女永不來往。事實上葛文佩的確有十幾年不曾出現過,他幾乎也快要忘記了有那麼一個人,隻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想念那個從未謀麵的女兒,想象她有多高,讀幾年級了……
直到三年前,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兒在她單位門口攔住了他,葛文佩才再次從他的生命中冒出來。原來葛文佩患上了嚴重的尿毒症,因為沒錢醫治所有隻能呆在家中。每個人在生命快要進入尾聲時,總會無比地眷戀這個世界,葛文佩也不例外,她不想就這樣撒手人寰,所以就想到了他,並將一切向女兒葛藍和盤托出,讓她來找他求救。
結果卻很遺憾,妻子張淑萍以支助米圖買房子的方式進行了財產轉移,並以這樣或那樣的理由交代了一些經濟條件比較好的親友不許借錢給自己,所以,在他還在籌錢的時候,葛藍已經滿腹仇恨地打來電話告訴他,說葛文佩已經去了。
麵對妻子陰陽怪氣的斥責,米圖爸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他怔怔地望著她,淡漠道:“如果你想,你現在還是可以讓我身敗名裂。在你們眼裏,我早已經是個十惡不赦的禽獸,還在乎什麼身名?”
丈夫眼裏的淡漠讓米圖媽心沉了沉,那是一種破釜沉舟的感覺,好像什麼都無所謂了。米圖媽知道,如果真的將一切都攤開來說,那麼自己就會失去挾製丈夫的本錢。聰明的她立即終止了這場“戰爭”,她蹭一聲站起來,道一聲:“我懶得跟你說,你不要你我還要臉呢。”然後就拎著自己的小皮夾出門了。
米圖爸見妻子出門了,默默地蹲下身,收拾著散落一地的照片碎屑。碎了就是碎了,再也拚不成原來的樣子。他的手顫抖著,心情沉重得不能再沉重。葛文佩離開了,隻剩下一個葛藍,她年紀輕輕,實在需要親人的關懷。他是很想補償葛藍,但卻不知道怎樣做才能得到她的原諒,再有就是米圖,她對自己的過去一無所知,他也不知道該怎樣才能得到她的理解,他實在不想自己的父親形象在她腦海裏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