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夫妻倆一同出了門,像往常一樣,尹建設將米圖送到出社版樓下,自己再驅車趕去上班。從米圖單位到公司要經過一座大橋,下了橋便是人民醫院。
如果不出意外,葛藍應該會在這家醫院進行人流手術。他想起葛藍給他看的那張檢驗單,心砰砰直跳,居然不敢看這棟自己每天要開車經過,宏偉得重橫交錯的大樓。
他將油門一踩到底,風一般從它麵前開過去。
到公司好一會兒,尹建設仍沒能從那種近乎混亂的狀態中走出來。他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兒,去了一趟綜合辦公室,葛藍的位子空空的,辦公桌上也收拾得很幹淨。
她請了假,工作總是要安排的。尹建設讓一個平時負責文案工作的文員頂替葛藍的工作,安排好一切之後,他再次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腦子又開始亂起來。他並不愛葛藍,這是鐵打的事實。可世上的感情除了愛之外,應該還有別的。比如他對葛藍,既不是愛,也談不上恨。恨什麼呢?恨她對自己的用情嗎?這實在說不過去。她是衝動,可自己也不夠理智,否則,她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要一個人去醫院麵對冰冷的械器。
那麼,憐惜總是有的。盡管尹建設一再否認自己對葛藍存有這種感覺,他的潛意識裏仍然不想跟她扯上任何關係,他想將關係撇開,可是有些關係不是他想撇就撇得清的。就拿現在來說,她懷著他的孩子,即使她從醫院回來之後,她也曾懷過他的孩子。雖然他對那個未成形不是自己意料之中的小生命沒有什麼感情,可一想到他(她)即將消失在某張手術台上,心裏仍然掠過陣陣隱痛。
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她,要不要?
這樣的疑問在尹建設的腦海裏不停地盤旋。他並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男人,更不是一個爽過了之後就拍屁股走人的男人,與葛藍之間,隻是一個意外,一個他從未想過的意外,可是這個意外是真真實實地發生過的。繞來繞去又回到了最初,葛藍固然有錯在先,是她主動挑戰他的男性本能並失身在他暴發之後,可是說到底她也隻是因為喜歡自己,除此之外並無別的惡意。她從來沒有想過破壞自己的家庭,從來沒有想過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東西,僅憑這兩點,自己就應該去看看他。
尹建設最終還是抓起了手上的鑰匙。他並不知道這一走,他再次將自己推進萬劫不複的深淵。
作為公司的技術總監,尹建設在上班時間有著絕對自由的權利,工作時間外出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他到車庫取車,上了車並沒有立即啟動,而是在車裏靜坐了好一會兒,才將車緩緩駛出車庫。
他隻是想給葛藍些許安慰而已。整件事葛藍固然有錯,但他自己也不曾對過。兩個人犯的錯,沒有道理讓她一個人承擔。
車子很快便到達醫院。
他將車停在側樓的停車場裏,然後去了醫院的大廳。他站在地圖前看了一陣,心想如果葛藍真的選擇這間醫院做手術的話,那麼她此刻應該會在四樓,婦科手術室。
他站在人來人往的醫院大廳,四周都是拿著病曆奔波的人們,有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似乎剛剛紮過針,她在大人的帶領下眼淚汪汪地從他麵前經過。他不由得想起了葛藍的眼淚,歎了一口氣,還是上了通往四樓的電梯。
葛藍虛弱地靠在在手術室外麵的長廊上。
早晨七點過她就來了醫院,檢查,排隊,做手術。手術的過程是沒有任何感覺的,因為上了麻醉。手術後她被推到休息室,在裏麵躺了半個小時,神誌才漸漸清晰。
她一個人踉蹌著從手術室走出來,整個人快要虛脫。本想迅速離開醫院的她,隻能選擇在長廊上再坐一會兒。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是她萬萬沒有料到的。她千算萬算,但卻沒有料到會有這個孩子。事實上,在與尹建設發生關係的第二天,她就去附近的醫院買了避孕藥服下,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懷孕,直到經期無限期推後,她才慌了神,到醫院一查,居然有了。
孩子的父親是尹建設,這一點毋庸置疑,因為除了他之外,她沒有過任何男人。這也許便是天意,她不是沒想過再歹毒一點,利用孩子逼尹建設就範,可是看到眉頭緊皺手足無措的樣子,她居然心軟了。
也好,她所失去的,將來要連本帶利在李米圖身上討回來。
她要一點一滴地融化尹建設。
她要讓李米圖自己發現她深愛的男人背叛了她。
她要讓李米圖痛不欲生。
她要讓不理自己死活的那個男人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