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家大姑娘、康琬妝的大姐突然害了相思病,對方是一個三十歲的鰥夫,叫楚輕,就職於太醫署,官職、很不夠看。隻是聽說他是個很親和的人,斯文有禮、相貌堂堂,康琬妝看著姐姐那副完全陷入清網的樣子,對她的這些話也持懷疑態度。

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人隻是太醫署的一個小官,家道清貧,祖母是一定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

康琬妝看到一向溫婉柔和的大姐露出了這樣向往又堅定的神色,她沉默了。她不是第一次男裝出行了,隻是近兩年還沒有過,因為身體長開,再扮男裝隻是畫蛇添足、掩耳盜鈴。

康琬妝咬牙,將白綢更緊地裹在胸口,開始挺疼的,可總能習慣成自然。她從角門出了宅子,租了一輛粗簡的車,往楚輕每日必經的路上去。她沒有等太久,就看到了那個男人。很清瘦,皮膚白,的確顯得斯文年輕溫和,坐在一架瘦馬拉的粗簡車駕上。康琬妝躲在盲角,看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兒滿麵倉皇地衝出去,那馬車行得極慢,他直接撲上去,扯了楚輕的袍袖,一手在臉上胡亂抹著,涕泗橫流:“大老爺救命啊!”車夫倒是很厲害護主,揮著馬鞭轟人,楚輕抬手攔了攔,很有耐心地問那小兒究竟怎麼了。那小兒說話顛三倒四的,一會兒說爹病了,一會兒說哥哥快死了,總之,是要銀子。

車夫怒目而視,對楚輕道:“老爺,這小娃一看就是扯謊,你可不能信他啊!”言辭切切,可楚輕還是從荷包裏倒出些碎銀,數了數,索性隻剩下幾個銅板,其餘都塞到那小兒手裏,溫言道:“他撒謊,定也是事出有因,騙了我,總就有旁人少上一次當。”車夫似是不忍目睹,扼腕地別開頭去。康琬妝聽他聲音柔和,果然是個大好人……她歎息一聲,從牆角繞出來跑過去。今日她特意找了一身粗布衣穿了,麵上勻了深色的顏料,看起來髒兮兮的,就像一個瘦小的孩子,上前拉了那小兒,就對著楚輕連連道歉:“這是我弟弟,他腦子不太好使了……求大老爺看在他年紀小的份上,不要和他見怪。”說著就要拜下去。楚輕連忙攔了,說無事,見她要把銀子還給自己,還一副推拒的模樣,讓她帶‘弟弟’去抓藥。“我探他脈象,身體底子是很好的,去醫館好生看看,若不行,就來前麵重五巷子第二個門來找我,我也是醫者。”能底子不好麼,這是康琬妝用一兩銀子請的托兒,走街串巷的身子骨是第一位。

她暗歎這個楚輕心太善,雖然擔心日後如果大姐嫁了他兩人會不會把銀子都做慈善了,但也不得不承認,他人品貴重。

楚輕淺笑離開,康琬妝又給這小兒塞了一錠銀子,然後一個人默默返身回府。“康姑……康賢弟。”身後一個清朗的聲音。康琬妝回頭,就見楚臨森從馬車裏探出頭來,眉色深沉地看著自己。

她豪邁地拱拱手:“楚二哥。”楚臨森複雜地打量了她幾眼,方道:“康賢弟回家?可要我帶你一程?”康琬妝瞅了瞅那封閉地馬車,揚揚眉:“不必。”楚臨森閉口不語,康琬妝欣賞了他的冷顏片刻,就想繼續走,突然聽他說道:“康賢弟如何認識楚大人?”“並不是認識,隻是想認識,所以略施小計罷了。”她恍然,知道楚臨森是看到方才那一幕了,看到他滿眼都是不讚同似的,想來,在他這樣嚴肅刻板的人心裏,自己當街攔住一個男子的車駕,實在是有傷風化吧?

康琬妝突然想笑,她輕道:“聽說楚大人人品貴重,一試果真如此,讓人難忘啊。”果然,楚臨森幾乎是嚴厲地看著自己了,康琬妝憋笑憋的很厲害,胸口起伏,悶悶的震動,可樂極生悲,她突然覺得胸悶上不來氣,今日天氣又熱,她眼睛一黑,突然往旁邊栽去。

楚臨森嚇了一跳,立刻把人抱起來擱到馬車上,康琬妝意識還有,隻是好像喘不上氣似的,臉憋的通紅。楚臨森不太擅醫術,摸了摸她的脈象也感覺不到什麼,一麵讓車夫速速趕車去最近的醫館,一麵輕拍她的臉,連聲問她哪裏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