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俾斯麥視角)
“報告!右舷發現敵劍魚式魚雷攻擊機一架進入俯衝攻擊航線!”
“天哪!這個英國佬不要命了嗎!”
“快!快!37毫米高炮瞄準目標!”
“不行啊長官,劍魚飛得太慢了,提前角計算過大,高炮打不中啊!”
“該死……快看,它投雷了!”
“左滿舵!全速規避!馬上……”
我能感覺到自己身上如林的88毫米高炮和37毫米高炮正昂著頭,伴隨著雷鳴般的怒吼聲和哢啦哢啦的拋殼聲,還有基座的輕輕顫動,張開大口奮力向空中噴出一道又一道熾熱的流光。曳光彈耀眼的尾跡在我身體的右側縱橫交錯,織成了一張被死亡毒液所浸透的獵網。隻要那架英國飛機敢再靠近一步,我就會立即把它和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飛行員變成一團比破片燃燒彈恐怖上百倍的火球。油槽上被威爾士親王打出的傷口還在流血,但戰鬥中的我已經完全沒有閑工夫去注意這點小傷了……
“轟!”
“痛……”
一陣劇痛從我腳踝處的螺旋槳上傳來。我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忙著對空射擊的高炮也停止了咆哮。我試著向前挪動了幾步,可是腳踝上直刺心底的痛苦很快就讓我放棄了努力。
是舵軸。
那架英國飛機投下的魚雷卡彎了我的舵軸!
“呂特晏斯長官,左前方發現敵艦喬治五世號和羅德尼號!”
“主炮準備——”
“校射彈裝填完畢!”
“齊射——放!”
“放!”
“轟!轟!轟!轟!”
我引以為傲的四座雙聯裝47倍徑380毫米口徑主炮仿佛海中嗅到了鮮血氣息的鯊魚,緩緩轉過了自己龐大的鋼鐵身軀,向來襲的敵方艦隊露出了凶惡的獠牙。下一秒,八枚高速輕彈便在藥包裏雙基發射藥的猛力推動下竄出了炮膛,裹挾著滾燙的烈焰與台風般洶湧的氣浪,呼嘯著向舷側的羅德尼號飛去。
“撲通!唰!唰!唰!”
沒有命中。
沒有命中啊!
“舵手注意羅德尼號!她要開火!快做規避機動!”
確實,這艘曾經被譏笑為“最強淺水重炮艦”和“羅德油”的船前甲板上的三座三聯裝十八英寸主炮已經調轉了炮口,九個黑洞洞的炮口在她臃腫的鉛灰色方形艦橋下是那麼的猙獰。我能看到她肥大的艦首正吃力地犁開一片片浪花,畫著紅藍白三色米字旗的英國皇家海軍戰旗在她的主桅杆上迎風獵獵地飄揚。可無論她怎麼運動,那三座恐怖的炮塔還是沒有片刻將她們的視線移開過我的船影。我有些後悔,我隻記住了她有“最強淺水重炮艦”的綽號,卻忘記了她也是大七艦俱樂部的一員這一事實!
“轟!”
“哐!”
“啊……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它們看不見了……
“報告長官,敵艦羅德尼號的齊射摧毀了我艦的主炮射擊指揮儀,我艦……現在隻能盲射了……”
“什麼?那這樣的話,我們還有把握命中敵艦嗎?”
“恐怕沒有……”
“……好的,我知道了,你下去繼續戰鬥吧,我去給元首拍一封電報。記住,我們要用自己的行動證明給這群英國佬看,我們德國人哪怕是葬身海底,也絕不會投降!”
“是!寧可充滿尊嚴地死去,也絕不以舉起雙手投降的姿勢活下來!”
淒厲嘯叫著的穿甲爆破彈一次又一次地在我身邊掀起比船舷還高的衝天水柱,成噸的海水一遍遍從我四處起火、彈痕累累的甲板上掃過,衝刷著船頭萬字旗上硝煙留下的汙漬。一二號炮塔都已經被打得失去了戰鬥力,歪著身子倒在基座上,斜指天空的炮管已經沒有力氣再吐出一發炮彈。我無奈地規避著喬治五世號和羅德尼號的怒火,心裏陡然生出一股悲涼——那個幾天前一炮命中胡德號彈藥艙,將她送入海底的俾斯麥,現在去了哪裏呢?
“艦長,我艦已失去戰鬥力,為了不讓英國佬侮辱我們腳下的這艘戰艦,我請求……打開通海閥……”
“……”
“長官,水密艙進水嚴重……”
“好吧,通海閥處炸藥和龍骨處炸藥準備!”
“報告長官,炸藥電發引信準備完畢!”
“起爆!”
“轟!”
敵方戰列艦的主炮還在轟鳴,北大西洋冰冷的海水正慢慢地湧入我的軀體,吞噬著我的船身。德國戰爭海軍的戰旗還沒有從桅杆上落下,鹹澀的海水灌進了我的鍋爐艙,澆熄了瓦格納重油專燒鍋爐裏的最後一絲火焰。彩色的重油從爐膛裏滲出,混合著從油槽裏淌出的、在我身後拖了一路的燃料,給我周圍的水麵都蓋上了一層豔麗得令人惡心的油毯。終於,徹入骨髓的寒意沒過了我的艦橋,吞下了艦橋頂端的雷達。
歐根醬,你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