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葬管理條例》正式在全國推行之前,很多地方都在施行土葬。
在我老家北方的某個縣城,土葬更為流行。
按照老家習俗,人死後要停棺七天。
白天是主家守靈,盡兒女孝心、答謝往來賓客、悼念死者亡靈……到了晚上,有些人家就要請上我們,替主家守滿七天孝靈。
不要以為隻要膽子大,就能勝任守靈人,這裏麵說道多得很。
比如——單從守靈日子來說,便有“一離”、“三遊”、“五思”、“七歸”的說法。
離是離魂,指身死當天,魂魄離開活體。
遊是遊魂,第三天起,死者陰魂便飄飄蕩蕩,將一輩子曾經去過的地方,重新遊走一遍。
思是思慮,到了第五天,據說陰魂就開始考慮是否踏上奈何橋、步入往生輪回。
歸是歸魂,有的地方把歸魂夜叫做頭七,說的是一個意思,都是指死後第七天,陰魂會回家探望親人,而後陰陽兩隔、再難相見。
如果是給正常逝去的死者守靈還好,若是遇到冤死的亡者,那務必格外小心。
尤其在“一離”、“七歸”這兩個日子,自酉時開始,至卯時結束,一個時辰一道程序,絲毫馬虎不得。
所謂“守得離歸酉和卯,割得一七陽與陰”,說的就是這裏麵的門道。
故事,要從我十八歲那年說起,那一年,我正式拜入師門,成了一名守——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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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張得水,家住橫道河子,距離縣城有五十多裏路。
雖然偏遠,可這裏的住戶不少,大概有兩百多戶。
頭兩年,天公不作美,一年大旱再接著一年大澇,莊稼地的收成所剩無幾。
靠著挖野菜、吃榆木錢兒啥的,倒也能過活,可日子就太苦了些。
我下麵還有一個十二歲的弟弟和一個八歲的妹妹,他倆惦記著往年的白麵饃饃、粉條子什麼的,所以吃糠咽菜時,就吱哇亂叫,瞅著就像兩頭活驢,天天過活的可鬧心了。
瞅瞅我爹吧,額頭上的皺紋,讓他倆叫喚的越來越深。
這天剛給我過完十八歲生日,我爹把我喊到了小屋,跟我商量說:“得水兒啊,從今兒個起,你也是個大人了。要不,爹給你找份營生,你去賺點錢,貼補家用?”
說完這些,我那老實巴交半輩子了的老爹,兩手手指不停交錯,有些不安的盯著我。
我知道,爹這是心疼我,從小到大我都長的瘦不拉嘰,外麵風一大,我就得趕緊找大樹抱。
如今,他是不放心我嘞!
其實,爹的想法更跟我不謀而合,說心裏話,我還巴不得能去外麵賺錢呢。
村兒裏跟我年齡相仿的小夥子,很多都去縣城打工,有的當木匠、有的幹瓦匠、有的當力工……日子都過的不錯,旱澇災害對他們來說,也沒啥太大影響。
哪兒像我們家,就得看老天的臉色吃飯。一旦老天爺不給好臉兒,我們全家就餓傻眯了。
不過……就我這小體格,能幹個啥呢?
我爹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指了指西山頭方向,輕聲說:“得水兒,你看……去跟你劉叔學守靈怎麼樣?”
聽我爹這麼一說,我頓時愣了愣,一個深刻的模樣,在腦子裏浮現出來。
我爹說的這個劉叔,是個怪人,他常年住在西山腰上,也不種地,謀生的手段,就是替人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