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雨來得又猛又急,迷離的色湮沒了整個皇城。宮人們皆戰戰兢兢地侍立於廊下,不敢出聲。

寂靜的空堂裏,她站在妝台前,為香爐添了一勺香。

雨下的越來越肆虐。

藍衣的宮人驚慌的推開大門,顧不得禮數,慌忙跪下喊道:“公主殿下,路公子……公子他瘋了!”

她轉身抬眼,瞧見有人迎麵而來。他逆著光,雨水浸透了全身,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她卻仍從那蕭颯的姿態中察覺出了不祥的味道。

她愛極了他的風骨,不惜一切與他訂下婚約,期盼他能夠保護自己一生一世。

香料的味道有些嗆鼻,她啞著嗓子問:“你來做什麼?”

男子抬手,將利劍緩緩抽出來。蠟燭餘暉在冰冷的刀鋒上滑動,他的聲音沉穩鎮定,隱約裹挾著淩厲的風聲:“來殺你。”

她從未想過,他們有朝一日竟然也會刀劍相向,她心心念念的少年郎竟然會如此待她。

路歸塵的眉眼像極了沉玉的姑母,溫柔善良,此刻卻突然有些陰森,恐怖。

雨點淅淅瀝瀝的落下來,闖入內宮的路歸塵仗劍與她對視。

沉玉從來沒有被他用這樣的眼神注視過:嫌惡的,冷漠的,含著無盡的仇恨。

路歸塵的目光觸及她的發飾,眯起眼睛:“這是我給阿影的東西,怎麼會戴在你的頭上?”

他記得上元燈節,他笑著送她一隻玉簪,祝她歲月人長久,年年得平安。

可如今衛影背負著惡名死去,凶手卻帶著她的飾物逍遙法外。

女子沒有回答,聲音軟下來,竟有些懇求的意味:“隻要你如約舉行婚禮,擅闖內宮的死罪我便幫你瞞過海。”

陸歸塵置若罔聞:“卸下來!別再讓我第二遍。”

她臉色蒼白:“你我有婚約在先我又是皇女,對你情深意重,能許你世代王爵,萬千榮華。”

“那又怎麼樣?”路歸塵滿不在乎地道,“你不是她。”沉玉征住良久,最後顫抖著取下玉簪狠狠地摔在地上,發出一聲碎裂的輕響。

她長久的注視著心上人,眼裏的光一點點黯淡了下去。

原來她從一開始就都錯了,若她不處處算計,若她能待他如他待自己一般,是否結局會有所不同呢?

她是否真的能與他長長久久呢?

她記得路歸塵兒時得過一場病,不能習武,為了保住性命在腿部還植了銀針。

這些沉玉自然是不知道的。

而此刻為達成目的,早已將真正的沉玉公主燒死殿中的狠毒的女人,正是路歸塵心心念念的心上人衛影!

衛影從與沉玉同吃同住,作為影衛,她甚至比宮中任何一個人都清楚,這位長在司命神宮,良善懦弱的公主有怎樣的喜好和習慣。

她精通占卜測算知曉皇家禮儀,為了保護公主的安全,她甚至被迫學習武功和各種秘術——包括易容。

當然這些都是上不了明麵,見不得光的。

她嫉妒銘瑤,為何她明明比她更早認識他。

可她的一聲令下,她衛影便要將她的心上人雙手奉上。

那日的她真的瘋了,心裏燃起了一個令人癲狂的想法:如果沉玉公主死去的話,如果自己可以成為她……那她和路歸塵就能相守一生一世了。

那一沉玉的宮殿燃起了漫大火,侍女衛影在火中喪生,屍骨無存,被煙嗆壞喉嚨的公主僥幸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