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人死了總有些人會傷心啊。”苦笑著,侯金花輕輕吐出這句話,像是回答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淡綠色的眼珠被滂沱的眼淚衝刷得顏色更淡了,所謂殺手的尊嚴就在這淚雨裏灰飛煙滅。
“喂”聞人老師也被這哭泣打動了,忍不住上前為她擦了擦眼淚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傑,傑希……自從沒有了媽媽……就再也沒有人對我稍微好一點……沒有一個人對我好一點……他們隻會……隻會……”傑希說著哭得噎住了嗓子。
恐怖組織裏這樣的例子很多:通過非法渠道買來孤兒,然後用極其殘忍的手法將其訓練成毫無感情的殺人工具。
但是他們卻忽略了一點:這種肉體做成的機器,內心仍然都還有那麼一點柔弱的地方,這種柔弱一旦被揭開,人性的複蘇便指日可待。
毫不留情要了塔佳命的傑希內心其實也隻不過是個善感的18歲少女而已。和世界上任何女孩一樣,她渴望美麗渴,望愛,渴望著一切美好的事物。隻不過這些渴望都被病態地壓抑在醜惡下麵而已。
當侯金花持續為她擦去眼睛上殘留的催淚瓦斯時,聞人老師很體貼地為她鬆開繩索時,罪惡的堅冰被融化了,少女溫暖的本質漸漸升騰而起。
聞人老師現這個殺手其實是個很可愛的小家夥。侯金花依舊對她冷冰冰的,但其實也充滿善意。
這場可怕的大雨終於結束了,救贖卻剛剛開始。
雖然隻是個恐怖組織最低級的菜鳥,但傑希卻異乎尋常地配合。單憑這點,就至少算個很不錯的情報源。
fbi與世界反恐組織接到聞人老師的報告後極其迅而又秘密地抵達印度。
小菜鳥在組織裏當然是最不受重視的,也沒有任何一個恐怖組織認為自己會栽在一個最低級的殺手身上。
但是正所謂螻蟻雖小能掘河堤,這個道理向來被很多人忽略。雖然並不知道很多上層的信息,但傑希從小就在組織裏長大。這點很重要。
“看來就要四兩撥千斤了!”聞人老師心裏暗喜。不過她也受到自己上司的批評。
“簡直胡鬧啊!”特意從紐約跑到印度的上司嚴厲地說道:“作為一名專業的探員,你怎麼能帶著一個普通人在這裏胡鬧?”
當然他指的是侯金花。
“這個,這個……先生說來話長……”聞人老師覺得這些複雜的理由解釋起來簡直有些撓頭。
“好了,這先放到一邊,現在馬上收拾!帶著金花小姐回美國!”上司命令著說道。
聞人老師盯著麵前這位禿丁的大叔一愣。
“您,您是說?”聞人老師興奮地問道。
“金花小姐是證人沒錯,也是這次恐怖事件的受害者之一吧?!好了,這裏戰鬥的事情用不著你插手,也沒金花小姐什麼事了!繼續留在印度會很麻煩。你現在的任務是馬上護送她回美國,然後聯係當地警方進行保護。記住,這種保護直到我們這裏的任務成功才可以解除!”禿頭大叔振振有詞的說道。
聞人老師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的上司簡直太英明了!
“遵命!”聞人老師活潑地應著,調皮地敬了一個禮。
“趕快行動吧!”
“是!”
“聞人探員。”
“嗯?”聽見大叔叫自己,樂顛顛的聞人老師回過頭來。
“等我們回去,慶功宴要你付錢!”大叔也耍賴一般地撇了撇嘴說道。
馬都拉市區,侯金花在兩邊布滿店麵的馬路上移動著,聞人老師無可奈何地跟在她的身邊。
“我說明天我們就要回去了,你給我高興一點好不好?”聞人老師終於忍無可忍地說道。
“我不想回去。”侯金花的聲音沙啞得如同一枚滿是斑痕的桃子。
“腦子有毛病!”聞人這次毫不留情狠狠一巴掌拍在侯金花的後腰上說道:“你自己想一想,你媽媽,你哥哥還有偉民,還有大家。他們能重新看到你該多高興啊!”
“我對他們犯了重罪。”侯金花轉過泛青的臉頰說道:“當初我欺騙了他們,現在又要厚著臉皮回去。不好。說不定他們都已經有了新的生活,我回去不好。”
“你心裏真這樣想的?”聞人老師又是一巴掌說道:“侯金花,你給我用你那個榆木腦袋想想,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比親人死而複生更令人高興的事情嗎?”
“可是,如果我回去會打亂他們的新生活呢?”侯金花神經質地瞅著聞人老師的麵孔說道。
近來,她內心的負罪感越來越重了。為了一個承諾,侯金花到底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或者,她欺騙了多少人?
值得不值得這個問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種欺騙。
這樣的自己還會不會被重新接受?時時刻刻,如影隨形的問題如同蟒蛇纏繞著她的思想,拷問著她已經薄如蟬翼的神經線。
馬都拉的市區還算繁榮,除了濃濃的印度風情倒也有一些國際元素,不少店麵用大音箱放著國際上很流行的音樂。
想想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些旋律了。那是什麼聲音?那樣熟悉而又溫暖。
是《記憶》?依稀記得是音樂劇《貓》中的名曲。他們曾經一起看過兩遍吧?一次在中國,一次在美國。那歌是這樣唱得麼?
回憶獨自沉沒在月光下
我才能向往昔微笑。
我還記得過去的快樂時光
就讓記憶重現。
新的曙光即將來臨
我必須考慮新的生活。
靠近我離開我是那麼容易。
如果你靠近我。
靠近我。
靠近我。
侯金花在這歌聲中軟軟地倒在馬都拉繁華的街頭,連聞人老師急切的呼喚都聽不到了。
她病了,而且已經病入膏肓。隻有一種特效藥,這種藥的名字是:楊偉民。
返回美國的專機上,聞人老師忙得個焦頭爛額。
“醫生!這瓶完了請您換一下液!”聞人老師一邊喊一邊擦著侯金花冷汗涔涔的額頭,對方正在高燒中,如同樹葉般地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