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當兵伊始(1 / 3)

呼嘯的軍刀—新兵篇

——螞蚱

純屬虛構,與大家共享,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當兵伊始:

1986年的深秋,中原的一個縣城小站。

“嗚——”,隨著一聲汽笛的長鳴,一列內燃機車拖著長長的綠皮車廂緩緩的駛進了站台,站台上鑼鼓喧天,彩旗飄飄,車站的大喇叭播送著熱烈洋溢的“迎賓曲”,一隊隊身著嶄新的65式綠軍裝,戴著解放帽的愣頭青們在接兵幹部聲嘶力竭的喊叫聲中歪七扭八的排著蛇形的隊伍,有點關係的家長就通過各種門路進入站台與自己的孩子做各種各樣的道別,這一看就是送新兵的場麵,司空見慣的模式。當年我跟著母親送兩個哥哥參軍的場麵今天就發生在我的身上,我在站台的列車員休息小屋裏叼著煙笑嘻嘻的看著親人們的各種淚別,回想當年我三歲時送我大哥當兵時也是這樣的淚別,那時候的我還跟在大哥屁股後麵纏著他要糖吃,那個年代,誰家孩子當兵走,鄰居們都是登門送糖果,算是賀喜。

“三兒,出來吧,該登車了”,母親從跟她搭訕的武裝部長身邊向我招手喊道。

我熄滅了手中的煙,背上背包,提起腳下的帆布旅行袋,從休息室的小屋裏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出來,我二哥一臉關切的走過來,往我褲兜裏塞了四盒煙,“帶著路上吸,少吸點,到了部隊給新兵班長一盒,別大樣,改改你那臭脾氣”二哥一臉嚴肅的對我說。

我挺起胸脯,努力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對二哥敬了個不倫不類的軍禮,“放心二哥,我會向你學習,一定好好幹,不幹出個樣子就不回來”。

我二哥照我後腦勺就是一巴掌,“兔崽子,能不回來才好呢,在部隊幹一輩子是你小子的福分”。二哥一臉不屑的衝我一個白眼。

母親走了過來,滿眼的慈愛寫在她那經紋漸顯的臉上,她伸手撫平我的衣領,鄭重的對我說:“三兒,到了部隊要聽部隊的話,部隊有部隊的規矩,別再調皮搗蛋了,要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國家,對不起人民,對不起我們家的事,小心回來我收拾你”。

母親的話讓我渾身一激靈,往事閃電般的在我腦海裏浮現,我強裝一臉輕鬆的對母親說:“媽,我都是當兵的人了,我一定會好好幹的,絕不丟咱們家的臉”。說完還順勢把小胸脯挺了挺。

聽我這麼一說,母親的臉上綻開了笑容,她又伸手撫了撫我的上衣兜蓋:“去吧,那邊接兵幹部看著你呢,好好幹,別給咱們家丟臉,你大哥二哥都沒給家裏丟臉,都為國家做出了貢獻,家裏人都盼著你給咱家增光露臉呢”。

母親的一番話讓我心潮翻滾,我強忍湧到眼邊的淚水,裝出一臉大無畏的神態:“媽,您保重身體,我會好好幹的,等著接我的喜報吧,嘻嘻”。

“那個誰.......,你快點,過來站好你的位置,送兵的家長請往後退”。接兵的那個疤瘌眼幹部粗聲大氣的衝我招手喊道。

我從嘴邊湧出一絲笑意,估計那個笑也好不到那去,衝母親和二哥點了下頭,就轉身快步向我們臨時編組的新兵班跑去,我憑著1米75的身高被臨時命名為排頭兵,還美其名曰:臨時班長。

我們在接兵幹部的引領下魚貫登上了綠皮火車的車廂,部隊的改革剛剛開始,接新兵的列車已經不再是悶罐貨車車廂了,很多地方的新兵都像我們一樣坐上了客車車廂,沒趕上的那就隻好繼續坐悶罐貨車。

我憑借著排頭第一個進車廂的優勢搶占了一個靠站台的窗口位置,把背包往行李架上一扔,伸頭向車外打量,想最後再看一眼親人,想把親人的景象牢牢的記在我的腦海中。

站台上,在送別的人群中,秋風拍打著母親的衣角,她依偎著二哥,站在花池前,二哥小心的攙扶著母親,用他那堅實的胸膛支撐著母親瘦弱的身軀,母親的眼裏流露出對兒子的牽掛,那是兒行千裏母擔憂的掛念,這個眼神在多年前送別大哥二哥時我才見過,轉身就又是那堅挺剛毅的目光。

我強壓心頭翻滾的波濤,探出身子想把車窗打開,想大聲的再喊一聲什麼,哪怕就是一句,但就這個時候,車上接兵的幹部一聲大喝讓我戛然而止。

“車上所有人都不許打開車窗,上車後就坐好,坐好”在車上負責引導新兵就坐的那個接兵幹部在車廂裏來回的跑動著,手腳並用的將一個個新兵按在座位上,並大聲的訓斥著,車廂裏彌漫著一股欲蓋不能的氣氛。

人的情緒爆發就在那麼一瞬間,環視整個車廂,剛才上車前的遵規守矩已經演變成了離家的惶惶不安,不知道那個新兵“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這個情緒迅速蔓延了整個車廂,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受到了感染,整個車廂彌漫著對家鄉的依戀之情,有嚎啕大哭的,有小聲啜泣的,接兵幹部這會兒就象抱窩的老母雞一樣,跑前跑後的安撫著一個個眼神空洞的娃們。

我深吸一口氣,把被感染的情緒強壓在心頭,趴在車玻璃上衝窗外的親人揮手告別,車窗外送別的人群都依偎在車窗外,和車廂內的孩子們做最後的告白,車廂內的車窗上也是擠滿了人頭,窗內窗外都是嘈雜、徒勞的告別話語,誰說的什麼誰也聽不清,有些話隻要說出來就好。

“往後站,往後站”,站台上的列車員排成人牆,拚命的把車窗外的淚眼婆娑人群往警戒線外麵趕,驅離到安全區內。無形中就把車廂裏的我們跟外麵的人隔離成了兩個世界。

列車慢慢的啟動了,“咣當、咣當”的開啟了我們的軍旅生涯。

入伍途中:

隨著列車的行進,沒有了外界情緒的幹擾,車廂內也漸漸的安靜了下來,許多人瞪著一雙迷茫的眼睛四處打望著,接兵的幹部們開始做我們的思想工作,那個兵的情緒躁動就坐他身邊陪著一起長籲短歎,給他講他們當兵的趣事,這也吸引了許多新兵的注意力,都圍坐在接兵幹部的身旁聽的津津有味,這也緩解了車廂裏的情緒,也減輕了接兵幹部的壓力。

新兵們不停的向接兵幹部們敬獻香煙,你一隻我一根,車廂內彌漫著濃重的煙草味道,我在三人座上坐靠窗的位置,依著車廂壁板眯著眼睛理思路,回顧我的往事。

80年代中期,受港台影視潮的影響,內地也開始了拉幫結派,偷摸拐騙,這個時候,誰家兄弟們多的,這個優勢就體現出來了,一說打架“呼啦”一下子就都出來了,打不打的贏?先占個人場,嚇也能把人少的嚇跑。

我上高中時,由於兩個哥哥都不在家,所以就有人盯上了我,幾個不三不四的社會渣子上學也劫我,下學也劫我,劫我幹嘛?要錢唄,開始都是五分一毛的,我為了不惹麻煩,五分一毛的就給他們了,後來不行了,屢屢得手讓他們的賊膽包天,開始一塊錢一塊錢的開口了,這還了得,這個時候的一塊錢那可真是錢,一大碗燴麵才七毛錢,於是不給他們就開始打架,我一個人跟一群人打架吃虧的當然是我了,經常鼻青臉腫的,但我也不是瓤茬任人宰割的,從小在武術隊練就的一身花架子也不是白練的,他們白天打我,我就晚上堵在他們家門口,一個一個收拾,單挑誰怕誰啊,我經常把他們打的滿地找牙。於是你來我往的打了一個多月,該打的都打過了,也就沒人再敢找我了,我也就順理成章的成了年級裏的霸主,身邊也聚攏了不少總受欺負的同學,公安也沒少教訓我,但礙於我是受欺負者,又沒有什麼大事發生,也就是經常的把我叫到派出所訓斥一番,教育我做好孩子,我也給他們痛哭流涕的保證不打架了,但大錯不犯,小錯不斷,隔三差五的總是出個小岔子,家裏也拿我頭疼的不行,最後一致決定,高中畢業讓我參軍去,到部隊的大熔爐裏去接受鍛煉,讓紅色的爐火錘煉我那本就純潔的胸膛。這個時候我剛滿17歲,已經符合報名參軍的年齡,後來就順理成章的參軍入伍了。

“哇.......”

一聲嘔吐聲伴隨著刺鼻的胃酸味道飄入我的鼻腔,打斷了我那混沌的思路,我扭頭一看,我座位上最外麵的一個兄弟暈車,吐了一地,那刺鼻的氣味在密閉的車廂中迅速蔓延開來,“嘔.......”、“嘔......”隔壁的幾個座位也發出了幹嘔聲,我迅速的站起身,向不遠處的一個接兵幹部喊道:“報告,有人暈車了”。

接兵幹部在聽到那聲嘔吐聲就迅速反應過來,機敏的朝這邊跑過來,二話不說,一把架起那個暈車的老兄就往車廂鏈接處走,好讓他通通風,架著往外走的時候還不忘扭頭衝我喊:“那個誰......你,去找拖把把地板拖一下”。

我忍著胃裏上翻的蠕動,去廁所裏找了個拖把把地板擦幹淨,列車員聞聲也趕了過來,和我一起打掃殘局,還一個勁的謝我,讓我羞眉臊眼的臉紅了好大一陣子。

“抬抬腳......抬抬腳........”,列車員涮幹淨拖把,就勢又把車廂地板擦了一遍,清新的感覺讓人清爽了許多,我也走到列車鏈接處對在那返神的兩個人說:“讓他坐我那吧,靠窗戶會好一些”。這是哪個時候解決暈車的最好辦法,接兵幹部看了我一眼,從胸腔發出一聲重重的“嗯”。就把那個暈車的老兄架到我的座位上了。

我站在車廂鏈接處,隨著列車的晃動上下顫動著,叼上了一隻“邙山”雪茄,重重的吸了一口,“籲”呼出的煙氣隨著車廂鏈接處破損的橡皮墊處馬上消失的無影無蹤,涼涼的夜風吹在我的臉上,讓我清醒了許多,那些無邊無際的憂心事也隨著風意飄散而去,我愜意的站在車廂鏈接處大口的吞雲吐霧,心裏得意的哼起了“甜蜜蜜......”。

“啪”一隻手掌從身後重重的拍在我的肩頭,我震驚之下反手就是一扣,意識之中想來個“壓肩反扣”鎖死這隻手,誰知道這隻手象蛇一樣的滑脫了,我扭頭一看,原來是剛才架扶暈車老兄的那個接兵幹部,正一臉詫異的盯著我看,那陰森的眼光看的我汗毛倒立,仿佛我做錯了什麼一樣。

“你在這幹嘛呢”?那個接兵幹部一口的湖北腔,盯著我詢問道。

“我沒事,在這吸根煙”,我惶惶的說到。

“嗯,要沒事,就幫我去搬水果,給車廂裏的同誌們發一發”。

有水果,嗬嗬,還有這好事?還是部隊想的周全,連水果都準備好了。

我連聲答應著,掐熄了煙,屁顛屁顛的跟著他往下一個車廂走去。

一個車廂發一筐蘋果,一筐桔子,他搬蘋果,我搬桔子。回來的路上他交代我:“每人發四個蘋果,四個桔子,剩餘的先放我那,有誰不夠吃了可以再去我那領,把這話傳達給每一個新同誌”。

“嗯”,我隨口答應著,跟在他的身後吃力的挪動著雙腳。

他發蘋果,我發桔子,一邊發水果一邊叮囑著他的話,發了一圈後,還剩小半框,就都放在他腳邊了。每個車廂都是三個接送新兵的幹部,我們市一共來了380名新兵,占據了四節車廂。

大家興高采烈的吃著水果,整個車廂都彌漫著桔子的酸甜味,讓人精神一振,車廂裏又熱鬧了起來,七嘴八舌的評論著水果的酸甜。

借著大家興趣高漲的勁頭,一個接兵幹部站起來笑著說道:“那個會唱歌?帶大家唱個歌子嗎,要唱革命歌曲啊,應該都會唱的,大家娛樂一下嘛”。

這批兵裏本就有幾個在家就認識的朋友,他們竄到我身邊,起哄架秧子的讓我帶大家唱歌,我還扭捏著不好意思,那個接兵的幹部就到我身邊鼓勵我:“來嗎,帶大家唱一個,熱鬧一下嗎”。

我頭腦一熱,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邁步跨上了一個座位,拿出了學校宣傳隊文藝骨幹的優勢,站在座位上拉開了架勢:“各位,‘學習雷鋒’這個歌都會唱吧?在學校老師沒少讓唱吧,會不會”?。

“會”!!!整個車廂裏的人都大聲的回應著。

“學習雷鋒.......預備,唱”我把手一揮,整個車廂的人都隨著我的指揮手勢開始整齊劃一的吼叫起來,歌聲貫穿了整個車廂,隨著夜風飄蕩在深秋的夜空中。

我們車廂的一首‘學習雷鋒’剛唱完,後麵車廂傳來了“日落西山紅霞飛......”

我們車廂的幾個接兵幹部笑的前仰後合,慫恿我再來,跟後麵車廂的比個高低。

於是“學習雷鋒”、“打靶歸來”、“社會主義好”、“北京的金山上”.......一係列在學校學的歌都搬上了場,一車人有調沒腔的都歇斯底裏大吼著、發泄著,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有人明顯的嗓子沙啞了,接兵幹部才叫停,讓大家休息一下,畢竟還不是兵嗎,沒必要還沒到部隊就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