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經下了很深很深。
蘇婉跟在白衣男子的後麵，一步一步都落下很深的腳印。男子的白衫與雪地混成一個顏色，倒是女子的裙裝，鮮紅豔麗，灼灼其華。
“先生，雪太深了，可以慢些走嗎？”少女走得急，麵色緋紅如雲霞一般。
男子停了步子，輕聲道，“婉兒，前方便有村落，我們去那裏落腳罷。”
“先生，婉兒唱曲於你聽。”雪撲撲朔朔地落下，飛上了少女的裙裝。是有些冷了。男子回身，劍眉入鬢顧盼神飛，一身蜀繡的袍子有些器宇軒昂的風姿。世間絕塵清麗的男子，恍若謫仙的麵容。眸子清明無垢。好看的唇角揚起。“好吧”
蘇婉紅唇揚起，倒有些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絕色風姿。
蘇婉嬌俏地笑了，朱唇輕啟“蒼濤阻絕胡漢川， 天壑暮遠青駒霞。不歎紛紜長安月， 滅泯恩仇照胡家。 有鳳來儀青絲路， 情牽夢縈動河山。此所謂 ，人間真愛是滄桑。”
聲音飄轉，散向天際。男子忽的甩袖而去。蘇婉追上去，衣袂翻飛，手中的竹骨傘也扔了，漫天雪落，少女拽住男子的廣袖，怯懦出聲:“先生……”
男子停下身子，不去看她:“既知我是你先生。”
“先生，婉兒不是有意的，婉兒快到家了。此次雲遊，婉兒很開心，先生送婉兒回家後，還會走嗎。”蘇婉睜大眸子，眼裏滿是期盼，或是淡淡的有些憂傷。
“會的。”男子繼續走著，少女快步跟上，氣喘籲籲。
“先生，你永遠是婉兒的先生，婉兒想一直陪著先生，先生，婉兒會照顧你。你有沒有想過，娶婉兒？”蘇婉的聲音很低，充斥著憂傷那雙眸子，盯著白衣翩飛的男子。那麼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婉兒，我始終是你先生罷了。”男子讓過蘇婉急切的眸子:“我顧清，永遠都會是蘇婉的先生。”
蘇婉受著漫天冰雪，隻覺得眼角溫熱。顧清急促地走過蘇婉的視線，“先生！”蘇婉悲戚地喚他，整個人已經跪在了雪地裏，濕了半截紅裙“先生，婉兒錯了，是婉兒心思不正，婉兒永遠敬重先生。先生……”蘇婉埋頭，用力磕下三個頭。
有鳳來儀青絲路，情牽夢縈動山河。
顧清怔了怔，轉身拉起她。“先生知道。”卻見如花少女淚如雨下，濕了麵頰。
婉兒，別哭。顧清終究沒有說出聲，到底是孩子。
蘇府的牌匾高高掛著，蘇婉溫婉一笑。跨過門檻，顧清伸手，摸了摸少女紅潤的臉。轉身離去，不再言語。“先生，蘇婉及笄了，要嫁人了。”轉身之際，他聽她說。
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看見鮮紅的囍轎從蘇府抬出來時，顧清隻覺得有些空蕩蕩的。那個嬌俏的少女仿佛還在耳際叫著先生。宮裏邊多麼陰暗他不是不曉得，那個孩子怎麼受得了？一輩子，他再也看不見她的笑顏了。婉兒。
先生，你有沒有想過娶婉兒。
婉兒，先生是你的先生，也真的想過讓，讓你鳳冠喜服，十裏紅妝，做先生的娘子。
都過去了，來不及後悔了。
宮牆深深，他仿佛聽見紅磚後頭她在唱。
此所謂，人間真愛是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