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有父親回來,跟母親一起碼騾。父親在上麵碼,母親在下麵遞。一個鏍壘起少不了三四個小時。母親邊遞鏍嘴巴邊罵個不停。直到鏍壘起來了,父親下來,還沒有停。父親就對我們大聲的喊道:貴子,快給你媽塞杯茶來,你媽罵了半天嘴巴肯定罵渴了……說得母親哭笑不得,怒火就此熄滅。再罵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
可那次,父親該說的都說了,該表現的也表現了。母親根本不吃那套,還是罵。就這樣,父親剛回來就又回學校了。其實父親學校工作也挺累的。回家是想休息休息!沒料父親一跑,母親就追。父親個子高,腿腳長,跑得快,母親怎麼追得上?加以後麵還跟著兩個追她的人。一個是章莆叔,一個是馬客銀。他們追到母親,又把母親拉一會,勸一會,母親更是跑不動了。一呼兒,父親就不見了人影。母親哪裏肯依的,哎喲,隻見一聲慘叫,母親一口咬在了馬客銀的腿上。然後哎喲,又一聲慘叫,母親反口咬在章莆叔的手背上。擺脫了他們的糾纏,就此一口氣跑到學校,將父親咬了一口,才罷休。
第二天,馬客銀與章莆叔回學校,身上都打著疤。人覺得奇怪就問:“你們這是乍的了?”他們便笑答:“乍地了,昨天去陳指導員家,被他家的母狗子咬了。”“啊,希奇,平時怎沒見他家有母狗子,這母狗子真凶的,把人咬成這樣。”
章莆叔與馬客銀聽了使勁的憋笑。老師們才知道父親家的那隻凶母狗是母親,沒有不憋笑的。
這母狗子咬人的故事,後一直在學校流傳,說起來大家都笑得要死。都說父親溫文爾雅的,娶個老婆卻是個凶母狗。真看不出素日那個文靜秀氣賢惠的小媳婦,發起飆來就是條瘋狗!但人都不以為母親真有那麼凶,而是心中儲存了巨大的痛苦。
還有一次,母親與父親吵架,母親象母狗子一樣又撕又咬,父親煩了,一手就把她扒到屋下坡去了。屋下坡是個小菜園,麻梗夾的籬拉。本來麻梗就脆,那經得住母親巨大能量的一撞,嘩啦一陣清響,如放鞭子一般全倒了。聽到響聲,隊裏人都跑來看,還以為是誰家的女兒出嫁新生了小孩,到娘家報喜來著。沒想到是母親與父親在打架,於是象看西洋姐似的圍攏來。母親見這麼鄉親,更是下不了台,索性大鬧起來。哭叫撕罵的,搞得父親恨不得一巴掌啪死她。祖母與小姑跟她說盡好話,還踹在地上不依不饒。最後是父親主動告低,親自抱她起來,才收場。
說起那次,大家也覺得好笑,父親文弱書生的一個人,怎會打老婆呢?再說父親一個動過手術的人,怎會有那麼大力氣推倒巨大能量的母親呢?其實隻怪母親個頭小,父親相對又太高。還則父親年輕氣盛,意氣也會使勁。
後來父親說:“我哪有用勁,沒料挨她一下,就滾到台階下去了。”
這是我懂事後,從長輩們那裏聽來的。那兩回是父親與母親這生中吵架最厲害的。就我記憶中,還不曾見過母親與父親吵架的場麵。也由後來年歲大了,沒力氣吵了,也因漸漸過得圓滿了,沒啥好吵的了。但母親喜歡罵人的習慣好久都沒改,直到三姐招了門女婿。
彼時祖母就跑來對母親說:“秋香,你往後就是有女婿,要做外婆的人了,你女兒也成了家,不再是小孩,你就不要再那樣罵她們了,那樣的話,你女婿會看低你女兒的。”母親這次倒真聽了祖母的話。從此後真不罵人了。偶爾還罵一次的,也遠不如從前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