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時光已經過去許久,但記憶中有些事、有些人依舊是難以忘懷。
這麼多年了,有太多的人離去。
或許,生命中會遇到有些人、有些事,哪怕最後戲終人散,也是命中注定的,但我依舊不願放下。
一轉眼,時光已經掠過了一百年,這一百年來,我從未忘記過對你的承諾,哪怕時過境遷,滄海桑田,你對我的意義從未變過。
不知何時,淮江山上楓樹林中已飄落下片片落葉,一抬頭,便能看見高大的楓樹上墜滿黃葉,放眼望去,天地間一片金色光輝。一陣清風吹過,繚亂了白發,地上落葉翩翩起舞,如天辰河中一陣漩渦,蕩起記憶的波瀾,緩緩打開塵封已久的帝閣,幾百年前的懵懂少年,忘年之交,而後是幾十年的相識相伴,形影不離,然而,任何事物都經不住歲月的消磨。哪怕時光流逝,當年的一切都化為齏粉,消散於天地間,但記憶中那些美好的時光卻依舊是曆曆在目,恍若昨日事。
記憶裏,那個人穿著一身白色絲質道袍,加上華發垂肩,長須飄飄,更加顯得仙風道骨。他還像平時一樣,依舊坐在那裏,一言不發,手裏端著一杯清茶,唇邊一抹淡雅的笑容,看著朱案上的殘局,仿佛成竹在胸。在他對麵,坐著一個身穿天藍色長絲袍的人,手裏正舉著一枚黑色棋子,臉上神色凝重,目不轉睛的盯著棋局,似乎舉棋難定,一番深思後,一顆黑棋終於塵埃落定。隨著棋落聲響起,藍衣少年的眉眼終於舒展開來。“恭喜你,又輸了”,白衣道士微微一笑,棋盤上一顆白棋從天而降,成功堵住了對方最後的退路。
“喂喂喂,你說好的讓我一局,怎麼能出爾反爾!”藍衣少年一臉的不高興。
“嗯,有嗎?”白衣道士不怒反笑,但看到對方臉上的恨意,又立刻轉變了態度,“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本來就有。”藍衣少年一撇嘴,目無表情的瞪著眼前這個寧死別人不死本人的好道長。
“哦,若我說我忘了你會信嗎?”白衣道士臉上春風滿麵。
“信,現在你說你是開天辟地的大神我都信,隻要你趕緊幫我把這事解決掉。”藍衣少年一臉的無奈,當真是交友不慎啊。
“好吧,看在你如此誠摯的懇求下,我就勉為其難的幫你一次吧。”白衣道士說話的同時,手中廣袖一揮,朱案上的棋盤就被撤走了……
……
在梁丘暮的記憶中,這樣的場景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那時候,自己總會時不時地來找那家夥的麻煩,不是今天有事拉他下山,就是明天閑得無聊偷偷從府裏溜出來找他下棋、品茶……當然,走的時候還不會忘記去他的長須上拽一把,而那長老也從不生氣,還笑吟吟地親自送他下山……
一想起當年,坐在棋局麵前陷入回憶中的梁丘暮嘴角掛起一絲微笑,但那始終隻是回憶,已經無法挽回了,而這抹笑容,也隻能是一綻芳華,轉瞬即逝。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那一天——
“老道,今天我既不是找你下山,也不是來找你下棋的!你趕緊來看下這個。”門外傳來那個依舊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王爺的聲音,隻是與平常相比,今日顯得格外急切。
“外麵那位道友,此處是無為清修之地,還請慎重。”聽到這麼急切的語氣,白衣道士依舊八風不動。
“我說你這老道,出大事了!”藍衣少年一把推開門,快步走到白衣道士跟前,臉上焦急無比。
“這位道友,下次進來的時候麻煩力道不要用得這麼大,貧道這門可消受不起。”正在閉目養神的白衣道士也不去看那藍衣少年的臉色,甚至連眼都沒睜一下。
“好好好,我下次一定注意。”藍衣少年滿臉無奈,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淡定。
“坐吧,有什麼事慢慢說。”虛承真人睜眼看向梁丘暮,並用手指了指離他最近的一把椅子。
“老道,你還是這麼淡定啊。”梁丘暮也不跟他客氣,還不等他說完就已經坐下了。
“這位道友,請注意稱呼啊,”虛承真人淡然一笑,同時廣袖一揮,案上憑空出現了一壺清茶和兩個茶盞,“嗯,確實是好茶。”虛承真人先是給梁丘暮斟了一杯,然後給自己也斟了一杯,把茶端到鼻端下晃了晃,細細品過這茶的清香,又把這茶端至嘴邊輕抿了一小口後由衷地發出了自己的感慨。
“嗯,確實,茶倒是好茶,隻是,前輩,你能不能先看一下這個,然後再評論這茶如何?”梁丘暮也將茶輕抿了一口,說完後將一封信遞到虛承真人麵前,“這是我在半路上截到的。”
“嗯?這是,”虛承真人放下手中的茶盞,在拆開信封的同時,臉上神色大變,“南垚的字跡,怎麼會……”
“怎麼,你認識此人?”梁丘暮一陣驚訝,沒想到自己半路上截到一封信,還遇上故人了!
“不錯,純鈞劍就在此人手中。”虛承真人拿著信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眼裏隱隱泛起淚花,那種穿越了亙古時光的痛,再次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