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緊緊握住清舒冰涼的手，晶瑩的淚珠滴在清舒臉上，絲絲溫熱將清舒換醒。
“容華！”秋棠囁嚅的聲音喚著她，眼淚若斷線之珠落在她的臉頰，清舒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笑意。
門輕輕地開了，光影流離處，是蘇宸模糊的臉頰，頎長身影緩緩踱到清舒麵前。
清舒探手去尋他的手，蘇宸卻在離她咫尺的地方停下，秋棠眸光一沉，掩下眼中悲痛，終是跪下道：“皇上，求您滿足娘娘最後的心願吧！”
寂冷的宮殿裏，是秋棠以頭觸地的聲音，聲聲都似撞進清舒的心底，清舒艱澀開口：“秋棠！”
清舒凝眸看著眼前無動於衷的男子，終是自己太自負了吧！
手掌的冰涼觸上一抹暖意，就在清舒垂首時，他的手覆上她的，即使是一代帝王，他終究為她落了淚，“舒兒，你這是何苦？你明知道朕心裏……”
含著霧氣的眸光望向他的墨瞳，清舒無力笑道：“妾無悔，妾此生隻願伴皇上左右，替皇上分憂解難……咳咳！”
“舒兒！”
清舒抬眸望向那瞳眸深處，他眼中分明有過一絲的灼痛，清舒含笑垂下了手，在生命彌留處，她聽到他悲痛地喚著：“清舒！”
此生足矣！
十年前。
夢中猶是一絲不安，相府金碧輝煌的匾額下，血肉橫飛，逃散的仆人被刀刺中的嗞嗞聲，淒楚的慘叫聲在她耳中回旋不斷。地上遍布的，是她的親人，她的仆人的血，紅得那麼刺目，那麼耀眼，心中悶痛，淚仿佛凝住了般，在眸中盤旋卻又倔強地不肯墜落，漲得眼睛一並生痛。
“啊！”
奶娘見她醒來，終於鬆了口氣。清舒環視四周，這是一片林子，那麼夢中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小姐，你沒事吧？”奶娘著急地替她擦去額上密集的汗珠。
清舒眉頭皺起，一字一句道：“我無事！”
夜色太濃，辨不清方向，一老一少兩抹身影在林中穿梭著，不敢稍作停留。這一帶荒無人煙，即便無強人出沒，也難保不會遇上猛獸，白白送了性命。
奶娘的暖語打破了夜的死寂，“小姐，等明兒到了我家，別人若是嚼舌，小姐隻作沒聽見，村裏人見識短，說話難免不堪入目，小姐若是放在心上，便是自己找罪受了。”
清舒自然明白，從今往後，她不再是相府高高在上的小姐，沒有人會把她放在眼裏，這一切都是日後要承受的。奶娘拚死保下她，如今家人都遇了難，無論生活有多苦，她都得咬牙好好活下去，活給那些想要她死的人看，那些人那麼想讓她死，她若是死了，豈不正中了他們的下懷？
思及此，清舒臉上露出淺淺笑意，“奶娘，這些我都明白，我會好好保重自己的。”
奶娘佇足，臉上流下兩行渾濁的淚水，“小姐，夫人若是知道你吃了這麼多苦，該會多心疼啊！”
清舒用衣袖輕輕替她擦去眼淚，淡淡道：“奶娘，清舒有您疼著，清舒一點都不苦，真的。”
奶娘將清舒擁入懷中，清舒似個孩子般偎在她懷中良久。
一切，都會過去的。
天色微明，她們已經出了那片林子，前麵出現了一條蜿蜒小徑，沿著小徑往下，即是一個小鎮，鎮上人來人往，賣糖葫蘆的在人群中穿梭叫賣。清舒會心一笑，想起以前受了委屈，娘就給她買糖葫蘆吃，抱她在懷中哭。笑容在賣糖葫蘆的大娘走遠後僵在嘴角，這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快看，是蘇將軍！”
一些年輕姑娘衝著那騎在高頭大馬上，戴著半塊麵具的男子招手，男子麵無表情，由一隊將士擁著進城。
清舒一凝，男子一襲戰袍隨風舞動，肅穆幽深的眸子裏，不辨聲色，麵具外俊逸英朗的麵容上，亦是平靜無瀾，他，就是齊國戰神蘇宸！
蘇宸是將門之後，相傳他十四歲便上戰場，殺敵無數，戰無不勝，十六歲就被封為了將軍。隻是此人有個怪癖，終年戴著半塊麵具，有人猜測他是麵容太美不足以威懾敵軍，所以才戴了麵具。
對上他的目光，清舒不覺一震，此人周身透著一股迫人的寒氣，一種透到骨子裏的冷，或可說，是冷血。
“小姐，我們走這邊！”奶娘與清舒離了擁嚷的人群，朝著僻靜的小徑走去。
秋棠是奶娘的女兒，奶娘怕人生疑，就讓清舒以秋棠自稱，秋棠自幼入相府為婢，村裏人也都不認識她。
離了鶯城的喧嚷，漸入一片寧靜的村莊，絲履踩在濃密的落葉上沙沙作響，村頭農夫攜子種田，妻女送飯，一片平和之景。安平村的寧靜，卻不能使清舒的心安寧下來。旁有村民經過，紛紛佇足觀望，與奶娘張氏打招呼，並問清舒些問題，清舒微笑點頭，不回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