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打算放箭的北離士兵在城牆上一愣,手中拉緊的彎月弓漸漸鬆緩,不解的彼此相看。
廖霆眉峰凜冽,他聲線如雪般明澈,對著怔愣的守在城門口不動的士兵們道:“你們是都聽不懂話嗎,我叫你們開城門放行。”
那些士兵們彼此相望,一瞬間不知所措。
剛要衝鋒的東楚大軍,見北離的將領不知說了什麼,竟弄得人心惶惶,尹少凊便揮手讓將士們先停下來。
廖霆在城門上發的號令一時間無人聽從,他眸光一沉,直接拿出虎符,“本將命令,立刻放行,一切後果,本將一人承擔。”
一見兵符,那些士兵立刻蔫頭耷腦的打開城門。
尹少凊眸光一驚,不解的看向同是驚詫的黑煞白煞,“這……”
黑煞凝眉,“將軍,北離突然開城門,小心有詐。”
對於突如其來的開城門,尹少凊一時沒了對策。
這時廖霆從城樓上衝尹少凊喊道:“尹將軍,還不走。”
尹少凊遲疑不決,還是白煞催促道:“將軍,別管那麼多了,現在當務之急是雪嫣姑娘。”
顧不了那麼多,尹少凊直接策馬揚鞭,灰塵飛舞,漫過打開城門的北離士兵們的臉上,浩浩蕩蕩的東楚大軍未有任何損失的過了司天樓。
見大軍終於動了,封雲楚仿佛看到了希望,他抱緊懷裏氣息微弱的沐雪嫣,消瘦的臉龐再添淚痕,因救她心切,所以當馬車駛過司天樓城門的時候,未聽見任何廝殺的聲音他也沒有覺得奇怪,隻因為他的心,一直都在她身上。
東楚大軍行駛過司天樓,廖霆的眸光落在唯一一個馬車上,他知道那裏麵坐著的便是沐雪嫣。
他衝著馬車的方向,嘴角蔓延一抹慘痛的笑,雖然笑容很苦澀,卻也很溫暖。
這是不費一兵一卒不耽擱救雪嫣姑娘最好的辦法,既沒有損傷東楚的兵力,也保留了北離的實力。
而一切的後果皆由他一人承擔,等待他的無非是一種結果,那便是死,可他從不後悔今日的決定。
他眸光深情的凝望著遠方,東楚大軍漸漸遠去,就快要消失在他視線,他嘴角慘然一笑,繼而喃喃道:“小芊,上一次我選擇家國,這一次,我選擇你。”
待東楚大軍已經全部過了埡箖江,廖霆如釋重負,但願小芊能繼續活下去,他走下城樓,每一步都很輕,似乎這些年從未這般放鬆過。
他戴上頭盔,將腰間的佩刀拔出,在陽光底下擦掉之前馳騁疆場沾染上的血痕,又收入刀鞘,由於他私自做決定放走東楚大軍,江時衍必定雷霆大怒,賜死已是輕過,他沒什麼家人在世,也便沒什麼牽掛。
姚副將仍舊呆愣在城樓上,看著廖霆翻身上馬,毅然決然回宮負罪的身影,隻得輕歎一口氣,他憤憤的兩掌相咂,“這廖將軍為什麼這麼做啊。”
天邊蕩漾著一片又一片潔白的雲彩,一場漫天飛舞的大雪漸漸停下,雪後的空氣格外新鮮,清爽的好像可以聞到鬆軟的泥土味。
馬蹄踩著薄薄的積雪在京城的街巷上奔跑著,廖霆身上的甲胄將他尖銳的眸子襯托的更加剛毅,絲絲涼風吹過他的眉心,卻未吹散他眉心的愁掩。
街巷蜿蜒,宛若連綿不斷的高山草甸,馬兒奔跑的很快,像在廣闊無垠的草地般。
廖霆私自放走東楚大軍的消息傳的很快,京城的大街小巷,乃至九州諸國皆有聽聞。
朝堂之上,廖霆身穿甲胄,一步一步的雙手拿著虎符跪地謝罪。
他淵眸澄澈,毫無畏懼,哪怕知道他即將麵對的是慘無人寰的百般折磨,他也從未害怕過,百般折磨最後無非是一死,哪怕是死,他也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陛下在上,罪臣私自放走東楚大軍,甘願受罰。”
他眸光平靜,聲音也如清水般毫無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