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爺爺彭福堂是一位人民教師,解放前就是教書先生。解放後也一樣的當著老師。他喜歡教書育人這個工作。一輩子都沒離開個講台直到退休。在我兒時的記憶裏,那時的爺爺就喜歡看中央台視台的《新聞聯播》。我們家有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電視。每天七點一到。爺爺就坐在電視機前看《新聞聯播》。隻有響雷才可以打動爺爺不看《新聞聯播》。因為那時的接受信號是屋脊上架的天線,隻有打雷的時候,才不看電視。怕導電塤壞電視機了。
有一天爺爺看著《新聞聯播》念道了一句:“如果哥有消息就好了。”坐在他身邊與他一起看《新聞聯播》的奶奶拍著他的手說:“明天讓墨林去政府問問。”
墨林是父親的名字。和母親都是教書先生。那天我看到爺爺的眼裏有淚水了。後來我和哥被母親拉到書房寫作業去了。
懂事後我才知道那天是1987年的11月2號中央電視台《新聞聯播》報道 :海峽兩岸隔絕38年後,循正式途徑台胞可回大陸探親。也是在11月3號那天父親去了縣台辦問了台灣尋親的事。縣台辦的工作人員作了詳細的尋問登記之後,讓父親回來等消息。還說,如果我們家的地址一直沒變,台灣那邊如果有親人,會來信的。父親回來把這個情況對爺爺和奶奶說了。爺爺說:“那你大伯也該來封信呀。”
“如果,哥他。”後麵的話奶奶沒有說下去了。
爺爺自言的說:“不會的,哥他身體很好。到台灣以後又沒打仗。應該好好的。就算去了,那大嫂和懷飛(堂伯)也應該給家裏來個信呀。抗戰勝利時才走的,那時懷飛也有五六歲了,也記事了的呀。”
在1988年的元旦前夕,郵遞員送來一封信,信是爺爺收的。信一直都沒拆,等我們
放學和父母親一起回到家時,爺爺把信遞給父親,讓他拆開來讀讀。奶奶說先吃
飯。也不急這一會兒。爺爺就要先聽信,他都等了一個下午了。父親接過信看著來
信的地址問爺爺說:“台灣來的?一定是大伯來的。”就拆了信。
“嗯。”奶奶說:“是你大伯來的,你爸下午收到信一看字體,就知道是你大伯來的。他激動淚流了好久。我讓他拆開來看看。他說等你們回來念給他聽。他怕他看不下去。與你們的大伯都四十多年沒見,也沒消息了。”說著話奶奶淚水也出來了。
我們家還是解放前住的老民居。是湘西這邊吊腳樓式的兩層木樓,前院後庭的。聽父
親說過那時太祖爺爺就開始是做買賣。房子是民國初建成的。
聽著父親念信我們才知道我們有個大爺爺是國民黨軍官,1948年去的台灣。
聽完信後,爺爺擦了一下淚水對父親說:“墨林,按上麵的地址,給你大伯去封信,告訴他
家裏都好,我們歡迎他回來看看。”
這之後的日子裏我常看到爺爺手裏拿著大爺爺的那封信,就是不拿出來看。有時也收到台灣的來信,爺爺都是等父親拆念給我們一家人聽。
在初夏的一天,縣政府台辦來了兩個人。說了一些話。他們走後,爺爺是高興的說:“哥就要回來了。哥要回來了。我要到吉首去接他。我要到吉首去接他。”很是興奮。
幾天後,父親陪著爺爺與台辦的人去了吉首。我們永順到吉首那時走國道要四個多小時的車程。吉首也是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州政府所在地。也隻有那裏通火車。
爺爺在吉首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早去火車站接的火車。聽父親說,爺爺與大爺爺一見麵,一句話都沒說。兄弟倆就緊緊的抱在一起嚎哭。才相互說,沒想到四十多年後還能見上,真好。台辦的人問大爺爺是不是在吉首休息一天明天再回永順。
大爺爺那裏還等的及。說馬上回永順。就這樣吃過早飯後,爺爺他們就上車回
來了。與大爺爺一起回來的還有大堂伯和一個堂姑姑,還有兩個陪同人員。大包小
包的提了好多行李。車還沒進永順城,大爺爺就要求在城外停了車。四十多年了,
他要走走,讓父親帶著堂伯和堂姑姑先回來。爺爺陪著他就行。
走在熟悉回家的路上。大爺爺一路的走著,看著。擦著淚水說:“沒破壞多少,還是我離開時的樣子。”
爺爺告訴他說:“現在改革開放,城市要發展建設。有的地方也開始拆了。”
“唉。”大爺爺歎了口氣。
進了我們這條街。知道他回來了。那些老街坊鄰居們都出來相迎。大爺爺看著那些熟悉的老麵孔,一一的與他們握手打招呼。在進家門前,大爺爺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流著淚說:“家。我回來了。”就有點站不穩,也說不下去了。
堂伯是趕緊的扶著他進了院子。他看了一下院子說:“還是原來的樣子。”就進了廳堂。看到太爺爺和太奶奶擺在堂屋中的遺像,就跪了下來,一聲悲痛:“爹,娘。不孝兒福順回來了。”就深深的磕了下去。“唔唔唔。”的哭了起來。屋中的人全都含著淚水。爺爺扶起他,哭聲的說:“哥,爹娘走的時候就想著你了。你現在好好的帶著兒女們回來了,爹和娘在天有靈,心裏也得到了安慰。你起來吧。”大爺爺站了起來,讓堂伯和堂姑姑給太爺爺,太奶奶上了香。大爺爺說還要住以前他去長沙上學之前住的那間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