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有亮，楊運華就起床做飯。每天，不管中飯晚飯有沒有著落或者回不回來，早飯他是一定要做好，並吃好吃飽的。蘭湘不在家時是這樣，蘭韻不在家時也這樣。現在兩個女兒都在家，他也是這樣。平時，總是做好了飯，女兒們都沒有起床。今天，他才剛剛起床，蘭湘就起床了，並且來到廚房幫忙。
他知道，看來女兒有心事了。
“爹，你吃的鹽，比我吃的飯多；你過的橋，比我走的路多。你看張老板這人如何？”蘭湘邊燒火，邊問。
“他嘛，我們雖然認識不久，但我覺得他對人真誠，肯幫忙，不藏私心，大方，大度，而且年輕，充滿活力，嘴巴也甜，會講話。”楊運華道。
“那你能不能看出他的政治傾向？”蘭湘問。
“政治傾向？什麼政治傾向？爹不大懂。”楊運華道。
“就是指他是國民黨還是共產黨，或者是汪精衛他們一流的，或者是日本人一流的？”蘭湘說白了，隻是說白了她也不怕，他們畢竟是父女，她就是在向爹求教。
“日本人？汪精衛？不像，隻是我覺得他很正派。你難道沒有看出他的一身正氣？人正派，心中無邪念，身上就會透出一股正氣。你這幾年的書，看來是白念了。”楊運華道。
“爹，要不怎麼講你吃的鹽比我吃的飯多呢？這事不是靠念書能念來的。你剛才說他肯幫忙，那他幫了爹什麼忙呢？”蘭湘問。
“女孩子家家的，不該問的不要問，問多了會惹禍上身的。爹就你們兩個女兒，還期盼著你們給爹養老送終呢。這麼多年，爹供你們吃，供你們住，供你們錢花，不強求你們找什麼樣的男人，也不強求你們什麼時候給爹找一個女婿，更不強求你們找誰入贅。爹隻求你們走正路，平平安安過日子，與人為善，與好人為伴。這些年，爹強求過你們什麼嗎？你們過得怎麼樣呢？俗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爹現在也怕你入錯行。你看你姐，當醫生，多好。你呢？唉！”楊運華講到這裏，長長地歎了口氣。
“爹，放心吧，您為我們姐妹倆付出這麼多，蘭湘也不會讓您失望的，一定會好好地陪在您的身邊，養您的老，讓您安心過下半輩子，隻是……”講到這，蘭湘沒有往下說。
“隻是東洋人來了，到處打仗，殺人，放火，強奸，搶劫，平安的日子不多嘍。”楊運華道，“也不曉得我左岸還能平安幾久。”
“爹，不怕，上次來幾十個鬼子，不都乖乖地跑了麼？今天晚上街上的槍聲，不也把那些躲起來的鬼子殺了麼？你知道是誰幹的麼？”蘭湘問到了正題上。
“我是不曉得，管他是誰，能殺鬼子就好唄，鬼子就不敢來唄，你我不正好過平安日子嗎？”楊運華道。女兒蘭湘又失望了。
“但是，我覺得張老板人不錯，如果蘭湘能嫁這樣的男人，你爹我就……”楊運華講到這，卻讓女兒蘭湘打斷了：“爹，不要亂說，人家是大老板，不會看上我的。”
“蘭湘，話不能這樣講，你論長相，論家世，論學識，就是拿到省城去，也不比誰差。他敢看不上你？不過，他好像有未婚妻了。可惜呀，要嫁他，隻能做小了。”楊運華道，“不過，這樣的好男人，就是做小，也要得，也是萬一挑一，我支持。”
“爹，你講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蘭湘真的臉上一熱。
“與其找一個窩囊男人一世吃苦，不如做小。”楊運華堅持自己的觀點道。
“爹，隻怕人家不願意呀。”蘭湘道。讓爹一說，她還真的動了心思。
“你爹從來不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靠自己去爭取，當年你娘就是我爭取來的，到現在，都一直不悔，相信蘭湘也會這樣。”楊運華道。
父女倆這樣聊著，卻不知道蘭韻也已經起床。她此時正站在廚房門外，悄悄地聽著。
吃過早飯，蘭韻去了診所，蘭湘則在家裏精心打扮。經過一夜的思考，也經過爹的開導，她準備去張老板的商行，和盤托出自己回左岸的目的。
梳洗一番之後，蘭湘特意穿了一件粉紅圓領無袖襯衫，裏麵仍然沒有穿緊身束胸衣，外套一件皮短外套，白色緊身長褲，褐色皮鞋，再挎一隻小坤包，裏麵裝一把勃郎寧袖珍手槍，來到了張小舟的商行門前。商行裏此時正人來人往，一看到她，大家都停下手裏的事，向她投來關注的目光。
“我找張老板，請引路。”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