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書信,納蘭宇沉吟半響。直到紅燭淚幹,寂涼一片,猶如此心。
兩聲輕敲,謙和有禮。
“進來。”手上疊好書信,收至書袋中。
“舅父,這樣晚了還沒有安歇?”來人彬彬有禮。
納南宇不禁失笑:“你不也還沒睡嗎,這樣故左右而言他。你我有何不可直言。”
這個子侄,的確出色。除了聰慧,自律,有耐性,還細查人心。雖出生高貴,卻待人有禮,叫人舒恰。如今相交的大儒好友,跟在身邊的學生晚輩,無不傾心與他,很得認同。
“是之毓的不對,在此向舅父賠罪。”少年從善如流,道出來意,“不知母後書信有否傳遞皎苒的消息。”
“有,但是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舅父請問。”少年抬起頭,直麵對麵人探究的目光。
“為什麼,不能妥協和親?”納蘭宇不明白。雖然,皎苒身後代表了昔日雍王府的勢力。但是畢竟已經過去了十多年。在於不在,留損多少都是問題。再說了,若是遠去北國和親,這些東西,小公主都是帶不走的,就算金銀財帛充當嫁妝,剩下的那些。還不是留給撫養疼愛她一場的皇後?
但是現在,皇後堅決不允苒公主遠嫁北國和親,即使明知聖意如此,隻要皇帝未曾出言。還是硬要用上所有的力氣,扭轉乾坤。連十二皇子之毓,跟在自己身邊遊曆兩年有餘,沉穩經事的少年,聽聞此事,也是一麵疾行回京,一麵出謀畫策響應皇後。這些年的隱忍不發,都展現出來,可謂代價高昂!
“若是當年,母後不願意入宮。舅父您會說服她,還是幫著她?”少年以問代答。
一聲長歎,深深的無力感。納南宇似陷入沉思,又好像陷入往事。
“百無一用是書生。”他一語以結。
“您不是書生。”
“那是什麼?”小孩子話,無非是當時大儒什麼的。
“是匠人。”之毓語氣篤定。
“哦?所造何物?!”這個新鮮。
“您不是已經打磨兩年多了嘛。”少年麵帶微笑,似是在說明日晴空萬裏,是個好天氣。
納南宇笑著搖搖頭,自書袋中取出書信,遞了過去。
“知道看完怎麼處理吧。”
“自是知曉的,舅父放心。”
旬月前,朝廷與北國交戰之地,出了一位小將。於混戰中帶一隊兵士連夜長途奔襲,追著北國王庭貴戚的馬尾巴,掃了北國大汗的廷杖所在之地。雖然北國誤以為被我國大軍夜襲,丟下許多財務連夜撤離,也未曾折損多少人馬。但是宮廷貴族,卻有不少嚇破了膽。這才遞交國書主動議和,求娶公主。
幾日前,北國使團來到京城,正式遞交了國書。其他的,邊界,貢品,賞賜,等等等等,自有朝臣與使團去扯皮。隻是這和親的人選,觸著了皇後的逆鱗。
鼓動士林,發出呼聲已初見成效。明明是我國大勝,北國前來議和,憑什麼叫我國的公主,千裏迢迢遠嫁北國和親。
而且公主和親,自古以來為顯國力強盛,氣度宏闊。除了以大量的金銀財帛作為陪嫁,還會配以各式匠人,農耕用具,帶去技藝技法。這些不是變相對北國的資助嗎?怎麼也不能答應呀。
但是,如今境內經年幹旱,百姓需要修養生息。議和是必須的,若不能答應北國的要求,隻怕不妙。
所以,士林之聲隻能是風向,大義。除此之外還需要實力的支撐。
皇後已經聯絡雍王舊部,沒想到很是有些軍中勢力。難得這些人,居然都還顧念舊主之恩。紛紛上奏,一表忠心。願與北國死戰,以護家國老幼妻兒!
據傳,皇帝的臉色很是不好。例行送去的茶點補湯,沒怎麼用過。
之毓憶起當年,父皇曾日日將自己帶在身邊,父子相交頗深。細細觀察,入神聆聽,他這位父皇,即務實卻也剛愎,即心存舊情又思慮多疑。
沒有辦法,宮中適齡和親的公主,隻有皎苒。這次皇後動作頻頻,甚至不曾過多遮掩。也無法遮掩。皇上心中隻怕很是不滿,端看以後安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