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九、夢醒時分(1 / 2)

惡夢醒來是早晨。

雞鳴硬生生將熟睡中的太陽喚醒。沒睡醒似的太陽紅著臉兒在山坳間躲躲閃閃,磨磨蹭蹭。老半天不願上山幹活兒,將光輝和溫暖向人間揮灑。世上的人們卻早被忙乎開了。一片朝氣蓬勃。生機盎然。

石磬掙紮著下床走動走動,走到窗前看看太陽,看看街景。自受火燒傷以來,他就沒起過床。躺得他筋疏骨疼,躺得他惡夢連連。

遠處,上學的孩子蹦蹦跳跳,上班的男女匆匆忙忙,打太極拳的老頭老太婆行雲流水,跳壩壩舞的人們翩翩起舞。

近處,兒孫們攙扶著傷病中的老人在醫院草坪漫步,或夫或妻攙著傷病的愛人在小樹林中聽小鳥啾啾,看綠樹婆娑,做有氧運動。

也許是因為觸景生情,石磬多想有人能攙扶著,也到草坪綠地林間花叢,彎彎腰伸伸腿展展胳膊。可是,可是,哎,一個人也沒有。

兒女們一個個都跑到什麼地方去了?老伴兒也不來看看自己,你們,你們怎麼這樣地狠心喲,把我這個老骨頭一個人扔在這裏,孤苦伶仃。不聞不問。

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自己遭此大難,被火燒得遍體鱗傷,還不全為了你們麼?你們的良心呢?難道都給狗吃了不成!

石碩是不能來照顧他的。他知道猴子在外召開定貨會。對於一個企業說來,訂單就是生命,沒有了訂單,企業就無法維持。

對於一個商人,企業的經營發展是首要的。親情又算得什麼!

石磬是幹了一輩子企業的人。石碩不能看望照顧自己,他想得通。可女兒石砉呢?她怎麼也不來呢?

不錯,自己如今燒傷倒床,哥哥又在外抓訂單,偌大的一個公司管理交給她,也真夠為難的。可是連來看一下的功夫也沒有麼?這女兒嗬,算是白疼愛一場了。

石磬當然不知道,石砉正在接受警方的審查呢。在永登坪傷了田誌和,在下山的路上傷了阮化十,在醫院又傷皮球。石砉怎麼可能有機會輕易來看自己。她還想的呢。

還有王海天,俗話說,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長子要繼承皇位,傳承皇權;幺兒要養老送終。

盡管王海天是他的非婚生子,但是,石磬仍然喜愛有加。到底是繼承了他的生命基因嗬。不像石碩,名義上是自己的孩子,實際上和他沒有一絲半點兒的血緣關係。

一想到這事,他就屈辱就憋氣。王海天也許是找不到自己究竟住在哪家醫院了,知道了的話,他一定會來看望照顧自己的。

得問問金剛,讓不讓自己給王海天打個電話,告訴他一聲自己的具體情況。

哎,也真難為海天夫婦的。是金剛告訴石磬,王海天夫婦知道磬韻公司發生火災,石磬遭人暗算而被火燒傷,便連夜趕晚秘密將他從醫院偷走,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秘密送到永登坪嶽家醫院。

他們以為這樣就可以免遭再一次的暗算和傷害,其心意是好的。至於以後發生的事情,那得另當別論。

到底是沒過門的女婿金剛好嗬。如果不是他全力營救,盡心盡力保護,真不知還會遭受多少的周折和磨難啊!

窗外,有清潔工來打掃庭院了。在她掃起的垃圾中,偶有幾朵桐花混雜在其中,格外顯眼。

石磬這才循那掃起花瓣的地方搜索,桐花已從樹上掉落了個幹幹淨淨,隻剩下光禿禿的桐樹枝葉。於是,他的心中便有股子酸酸澀澀的滋味兒湧起。宋朝詩人楊萬裏的《桐花盡落》詩幽靈般地在腦際盤桓。

“老去能逢幾個春,今年春事不關人。

紅千紫百何曾夢,壓尾桐花也作塵。”

“伯父,”是金剛那帶磁性的喉音濃重的親切呼聲。

副大隊長田誌和正在接受組織審查,交待問題。全大隊的工作重擔,都壓在了大隊長金剛的身上。更忙,便是隨之而來的副產品了。

盡管如此,金剛還是晝抽時間來看望石磬的。

從某種意義上說來,也真還得感謝他才是。要是他不從漁民手中買下這四隻“包裝箱”,而是給別的什麼人“買去”,真還不知會引起多大的麻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