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桃紅柳綠,正是京中景致最好的時節。
鎮遠侯府高高的圍牆之內,一樹玉蘭開得正好,高出牆頭的綠色枝葉托出一朵朵大而白的花,微風吹過,香氣飄拂。
魏謙在牆外站了多時,身上穿的大紅色的衣袍被花氣沾染了,無處不是馥鬱的香氣,可他的臉色卻陰沉到了極點。
這是他精心挑選了,向鎮遠侯的掌上明珠、他的未婚妻子顧惜惜下聘的黃道吉日,可他麵前這道侯府大門,卻關得緊緊的。
在他身後,一百二十抬聘禮從鎮遠侯府門前一字排開,直排到街角也看不到頭,朱漆的箱籠上紮著紅綢團花,喜氣洋洋,可顧惜惜卻不肯要這聘禮,她吩咐將大門關緊,任何人都不得放他進去。
她還是不肯嫁他。
魏謙看著門扉上泛著暖光的黃銅門釘,目光一點點冷了下去。
他與顧惜惜自幼便定了親,之後他遭逢巨變,被迫離開京城整整十年,這十年裏,無數次生死關頭他都咬牙扛了過來,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夠堂堂正正地回來,娶她。
可他回來後,才發現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根本不記得他,而且,她不願意嫁給他了。
太陽的影子一點點移上來,眨眼之間,魏謙已經在門前等了半個時辰,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可大門裏麵還是一片寂靜,顧家的人一個都不曾出來。
魏謙垂目看著自己身上的紅袍,那大紅的顏色此時看來分外嘲諷,他左手按住腰間的刀柄,右手慢慢抬起,停在空中。
這是命令隨從強行闖門。
她不肯嫁,那麼,他便搶了她,哪怕是死,他也要她在身邊!
隨從很快找來一根粗壯的圓木,抬起來正要上前撞門,卻在此時,緊閉的大門無聲無息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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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惜惜從早晨起就有些心神不寧,所以當母親回娘家時,她就沒有跟著去,末後父親也出去了,她正帶著愛犬在花園裏散悶,突然聽說,她那個聲名狼藉的未婚夫魏謙帶著大隊人馬,前來下聘了。
她與魏謙的婚約是小時候定下的,之後魏謙離開京城整整十年,再回來時,非但性子變得陰沉乖戾,而且還做了溧水公主的麵首,靠著巴結溧水公主在京中橫行霸道,十分不成器。
更要命的是,她昨天還聽說了一個可靠的消息:魏謙身有隱疾,不能人道。
這種人,死都不能嫁!
顧惜惜立刻打發人去尋父母親回來主持,又吩咐鎖了大門,在父母親回來之前,絕不準放魏謙進來。
她心裏有事,走路時一不留神,撞到了假山上突出的太湖石,暈了過去。
之後,做了一個怪異的夢。
夢中的情形是從她撞到太湖石之後開始的。
她夢見自己隻是撞到了額頭,並沒有暈倒,魏謙恰好在這時候命人撞開大門,強行把聘禮往門裏抬,她急匆匆出去阻攔,他拿著婚書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無論如何,他都一定要娶她。
她夢見自己氣頭上奪過婚書一撕兩半,又當著眾人的麵罵魏謙:“我不嫁太監!”
她夢見魏謙聽了那句話,一張臉蒼白得像惡鬼一般,他拔出腰刀,似乎想要殺她的模樣,末後卻放過了她,帶著聘禮走了。
再之後的夢境,卻十分讓她驚訝恐懼。
她夢見皇帝明天就會駕崩,新皇登基後,魏謙被封為龍驤衛大將軍,二品大員,天子近臣,一時間權勢滔天。
然後,魏謙趁她與父母分散的時候,當街擄走她,關在一處黑魆魆的別院裏,強迫她做了見不得光的外室。
父親冒著大雨出城找她,不幸跌下山崖,摔壞了雙腿。
母親每天以淚洗麵,很快得了嚴重的心疾,生命垂危。
而她的結局,更是屈辱至極。
魏謙恨她悔婚,更恨她當眾罵他是太監,所以不肯再把她當作妻子對待,隻當她是玩物一般,囚禁在身邊肆意□□。
他不能人道,於是想出各種辦法折磨她。他每夜裏都強留在她房中,糾纏她逼迫她,盡做些讓人無法啟齒的羞恥事。
他性子暴戾乖僻,不準她與外界有任何聯係,就連鎮遠侯府的消息也瞞得死死的不準任何人告訴她,她那時候並不知道父母親已經出了事,為了打聽家裏的消息,隻得忍著羞恥,哄著他順從他。
魏謙對她的態度略微有些好轉的時候,她無意中聽見丫鬟們聊天,才知道父親已經癱瘓,母親重病垂危。
她因此恨透了魏謙,發誓要殺了他。
為了讓魏謙放鬆警惕,她對他越發溫存體貼,他那方麵不行,動不了她,於是她放開手腳,主動親近,勾著他一點一點的,將整個別院中的防衛都暴露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