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熊貓死神(1 / 3)

關鍵詞:

懸疑、成都、熊貓、城市病、集體自殺

一句話故事:

成都突發連環自殺事件,每一個死者都身穿熊貓人偶

簡介:

陳雙與女友魏琳皆患有怪異過敏症,不得不常年漂泊,但當他們來到成都事,卻被這座城市的閑適安靜所吸引,決定放棄流浪,安定下來。

誰知,不過數月,魏琳身穿熊貓人偶服,自住處天台躍下,跳樓自殺。

陳雙不相信女友會突然輕生,獨自展開調查,自己卻也忽然開始泛起自殺的念頭。

關鍵時刻,陳雙被王海所救。王海稱自己是陳雙的病友,將他拉入一個特殊的社交群中。這時候,陳雙才知道,魏琳是因為受夠了漂泊,又不想渾身過敏慘淡而死,才選擇自殺,並用自己最喜歡的熊貓人偶掩蓋潰爛的皮膚。

不僅如此,在這個群體中,更有人想效仿魏琳的死,來博取關注,製造連環凶案,王海與陳雙攜力展開調查,最終得以自救,並拯救了他們所在的群體。

正文

1、

魏琳瘋了,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的牙齒深深陷進我肩膀的肉裏。

春熙路往來的行人,隻當我們是情侶吵架、鬧矛盾。

那是一副滑稽的畫麵。

十分鍾前,那隻憨態可掬的大熊貓人偶,還在商場門口發傳單,而我在不足十米開外的地方,靜靜看著她。

她喜歡這份工作,也喜歡成都。

一個多月以前,賓館裏頭,魏琳纏著我的脖子,貼著我身體的時候,她輕輕對我說了這麼一句話:“我們試著留在這裏好不好,別再到處跑了,我太喜歡這裏了。”

隻是短暫的矛盾之後,我就點頭同意。

我也喜歡這裏,這是一個慢節奏的城市,總能讓人感到從容、閑暇,這麼多年來的壓抑和緊張,仿佛也因這裏的一切而消散。

我膽子大了起來,說:“好,我們明天就換一個長住的地方,別住賓館了,也不劃算。”

“可是,如果真的生病了,怎麼辦?”魏琳問我,表情有些猶豫。

我搖了搖頭,說:“不可能,我們所謂的病,連醫學上都沒個界定,而且不是說這病潛伏期很長,有些人一輩子都不會病發嗎?我倆都隻是父母有這種症狀,我們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是啊。”那時候,她把臉埋在我懷裏,低聲說,“我不想再漂了,就算要死,就死在這裏吧。”

“你胡說什麼……”那一刻,我對以後將會發生什麼,並沒有深刻完整的認識。

而現在,我有些害怕。

那隻大熊貓人偶,忽然開始步履踉蹌,最後跌倒在地上,立刻有保安上前去扶著她,幫她摘掉頭套。

而我也在第一時間衝了上去。

在她最愛的成都的熱烈陽光之下,她臉色蒼白,渾身顫抖。

“是不是中暑了?”年輕的保安說,“這三伏天氣,套在這個人偶裏,難免會……”

魏琳拚命搖頭,說:“我沒事,我沒事。”同時,伸手讓上來幫忙的保安離開。

“要不要去醫院,可能真是熱的,你看,你都長痱子了。”保安又說。

這一刻,我才看到,魏琳的臉頰下方,一直延伸到脖子上,漲了一拍小紅疙瘩。

我一陣頭皮發麻,覺得自己也渾身發癢,仿佛那疙瘩不是長在魏琳身上,而是長在我身上。

聽到這一句話,魏琳表情一變。

我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立刻說:“我帶她去醫院吧,我是她男朋友。”

保安沒有反對。

就在我們去醫院的路上,魏琳忽然抱緊我,一口咬在我肩膀上。

我握著拳頭,微微張嘴,一言不發。

當嘴離開我的肩膀時,我側臉看見,深深的牙印上,已經泛起了幾道血痕。

魏琳低聲說:“我不去醫院,帶我回家。”

我們沒有家,但有住的地方。隻是,自從我們決定留在成都那一刻起,魏琳就把我們租住的那個小屋稱之為“家”了。

我們不是夫妻,也很可能做不成夫妻,但我們在一起已經兩年多了,這兩年的時間裏,我們無時無刻不在漂泊。而現在,我們終於找到了雙方都喜歡的城市。我仍然記得一個月前魏琳的樣子,兩年來,她從來沒有那麼開朗過。

她拉著我幾乎走遍了所有能去的景點,即便是她不太了解、也不太喜歡的武侯祠和杜甫草堂;我們很奢侈地在時代廣場裏買了幾身新衣服,在寬窄巷子喝地微醺。我們沒有多少錢,卻幾乎吃遍了所有看到的“串串”和“火鍋”,魏琳曾經從不吃辣,但這一個月來,她從未點過“清湯”和“鴛鴦”鍋。

而現在,在這座她最喜歡的城市裏,她瘋了。

接下來的幾天裏,魏琳呆在家裏,哪都沒有去過。

她把自己套在熊貓人偶裏,坐在牆角,一動不動。

人偶的雙眼處,能看見她毫無光彩的眸子。

我不斷地勸她,卻不敢提及一個“病”字,我知道,一但“那種病”被再度提及,也許情勢會立刻急轉直下。

沉默的日子過了整整一周,她終於對我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感覺很壓抑。套在那個熊貓公仔服裏,我可以看見別人,別人看不見我,我忽然感覺很黑,很煩躁,頭暈。可是,我又不敢出去。”

那天,她忽然從熊貓人偶裏鑽了出來,抱住疲憊地攤在床上的我。

時間已經是淩晨2點。

她渾身是汗,身上原本有的淡淡體香,被完全遮蓋。但我一個激靈,不顧一切地翻身抱住她,說:“你出來了?你別想太多了……也許隻是中暑而已,你脖子上都……長痱子了……”我伸手去撫摸她的脖頸,那一片小疙瘩還在。

觸摸到她凹凸不平的皮膚的一刻,我感覺自己也渾身瘙癢。

“可我不怕熱,也從來部長痱子。”她喃喃對我說。

或許是太過於疲憊,她說完這句話後,再不開口,沉沉睡了過去。

但我卻完全睡不著,輾轉反側。強烈的刺癢遊走在我全身,無法抑製。當魏琳呼吸均勻之後,我起身進了浴室。

我把水開到最大,熱水,很燙,卻始終止癢,反而讓我感到胸悶氣短。

那一刻,水汽氤氳的鏡子上,我仿佛看到了一張臉,那是十八歲那年,父親帶著呼吸機,躺在ICU病床上時候的臉,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以後你一個人,別再誤車了。

我趕緊從浴室衝了出去,大口喘著粗氣。

而那個時候我發現,魏琳並沒有躺在床上。

我大聲呼喚魏琳,但卻沒有人回答,我不顧衣冠不整衝到樓道裏大喊,依舊無人應答。大約過了十來分鍾之後,我聽見了一聲悶響。

不是地震。

但我卻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在地上。

等我緩過神來的時候,我轉身衝到窗台邊往下看的時候,我看見,魏琳以一個十分扭曲和奇怪的姿勢,趴在樓下的空地上。

魏琳是個最愛幹淨、愛漂亮的女孩。她雖然身材嬌小,但臉蛋絕對是標準的美女。如果不是因為要穿暴露的衣服,她不願意,商場的領導,也絕對不會讓她這麼一張漂亮的臉蛋裝在熊貓人偶裏。

上個月她還告訴我,剛找到工作,進公司不久,就有好幾個男孩打聽她是否有男朋友。

但現在,她不再漂亮了,她的臉與地麵接觸之後,整個坍塌了下去,與塵土和鮮血混雜在一起。

我跑到樓下,看見那張臉的第一時間,就衝到旁邊大口嘔吐起來。

我對不起魏琳,我曾經以為自己愛她不是由於她的顏值,但我卻終究沒有接受她慘死後的這張臉。

2、

魏琳的遺體被火化了,存在殯儀館裏。我買不起墓地,也不知道墓碑上該刻什麼。

她死亡後的一應手續,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們這種長期漂泊的人,唯一能證明自己的東西隻有身份證。

魏琳走了,我無所適從,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

在某個夜深人靜的夜晚,我把人偶拉到路邊,默默的點了一把火。

我不想離開這裏,也不相信魏琳的死,和我們選擇留下來有關。

這一刻,我寧願相信,害死魏琳的是那個熊貓人偶。

曾經,我們也在別的地方停留超過兩個月,而這一次,我和魏琳僅僅在成都呆了三十多天而已。難道是上天早已經知道了我們的意圖,故意不讓我們留下來,所以才將最慘烈的命運,加諸於我們頭上?

我不信,卻無從解釋。

彷徨之中,我行屍走肉一般,把自己關在屋子裏。

這些天,我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卻總是惡心幹嘔,可我很少進衛生間,我不敢去,不敢洗澡、不敢上廁所,我竟開始害怕氤氳的水汽和洗漱台前的那麵鏡子。

我的渾身都刺癢難忍,起初,我告訴自己,是因為天太熱了的緣故,但很快我發現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即便是我打開空調,開到16度,任由冷風吹過我的身體,我依然覺得鑽心刺癢。

隻要我閉上眼睛,我就能味道那天晚上的味道,魏琳的味道,還有血腥的味道。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魏琳的公司給我打電話,讓我去整理魏琳的遺物。

我知道他們公司的意思。

魏琳其實沒有什麼東西,但死人的東西,哪怕是一個本子,一支筆,放在公司裏,他們也覺得晦氣。而公司的很多人,也都知道我的存在,他們擔心隨便扔掉死者的遺物,會導致與我的糾紛。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遇到了王海。

魏琳的遺物並不多,除了她常用的記事本、文件夾和幾支筆外,其他的,就是一籃子枯萎的玫瑰。

她在這裏工作的二十來天,我常常來陪她下班。

有的時候,我會帶來冷飲或雪糕,有的時候是她最喜歡的冰粉。

唯有一次,我給她帶來了一束玫瑰。

玫瑰其實很便宜,賣它的初衷,也並非浪漫,而是可憐路邊一個賣花的小姑娘。這些年的漂泊,讓我一直對社會邊緣和底層的人,抱有極大的同情。因為我總覺得他們和我相似。

而魏琳收到那束花之後,高興地像個孩子,連熊貓外套都忘記脫掉,就撲在我身上。

這種玫瑰的鮮豔周期很短,也許是第二天,又或者是第三天,就會盡數枯萎,可魏琳卻一直留到了現在。

即便是她自己已經枯萎凋零,玫瑰依舊沒有扔掉。

在看見枯萎玫瑰的那一刹那,我淚如泉湧。

諷刺的是,在我獨處的那一段時間,我本可以嚎啕大哭,卻始終流不出一滴眼淚。

而此刻,周圍全是人,我這死要麵子又略帶自卑的個性,本決不允許自己哭出來,但我卻並沒有忍住。

並沒有人上來安慰我,相反,敏感的我很快就意識到,那些人並不太敢靠近我,隻敢遠遠站著,議論紛紛。

我哭著收拾完了所有的東西,向門外走去,外邊陽光熾熱。成都的夏天太過熱情,讓我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