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雪仍在下。
攝政王厲北廷與太尉千金程靜書的賜婚聖旨傳遍了南齊。
同時,左相羅子成勾結外敵,蓄意謀反,買通殺手,欲行刺攝政王殿下的證據確鑿,已被打入死牢,待攝政王殿下大婚後再行刑。
程靜書不知道厲北廷是怎麼做到的。
她此刻身著鳳冠霞帔,端坐在扶雲苑閨房裏的梳妝台前,仍覺得不真實。
陛下沒有治罪、百姓沒有詬病、流言沒有四起……
她以為會聽到很多類似於禍國妖姬配不上攝政王殿下、妖女又回來禍害南齊、妖女毀容高攀攝政王、攝政王隻愛美人不愛江山、攝政王鬼迷心竅強娶醜女的言論……
然而,十裏紅妝鋪就,遠在邊境的現任驃騎大將軍程亦銘親自送嫁……
漫天大雪作陪,寓意雪落滿頭,相守白頭。
皇帝親臨太尉府主持婚宴,場麵話說完後竟將程靜書單獨叫到了一旁。
厲北廷緊緊跟著。
皇帝笑罵:“今日婚宴,朝中眾臣皆到場,番邦鄰國也有使臣在此,你顧忌點身為攝政王的形象,別讓人覺得我南齊攝政王心中隻有女人,沒有江山行不行!?”
厲北廷身著大紅喜服,目光片刻不離今日再次美出了新高度的娘子。
他冷哼了一聲,道:“那些人加在一起都不及靜兒的一根頭發絲兒。本王以為,關於這一點,陛下早已心知肚明。
皇帝語噎,指著厲北廷,半晌沒說出一句話。
須臾,他歎氣,當著厲北廷的麵對程靜書道:“靜書兒媳,你的福氣啊還在後頭。當年之事,是朕對不住你。你走後,北廷來找過朕,朕以太尉府安危為要挾,不允他為你說話、替你正名。”
厲北廷蹙眉,拉著程靜書往外走,道:“陛下現在說這些做什麼!?”
皇帝笑著,高聲追了一句:“朕這個兒子,和朕不一樣,癡心又深情。他越是沉默,越是待你情鍾。這三年,是北廷與朕打的賭,他說他可以兢兢業業做攝政王,可以一門心思為國效力,但若有朝一日,你回來了,朕必須成全,助你恢複名聲,讓你風光大嫁。”
程靜書停下腳步。
厲北廷拽了拽,她仍沒有動。
她緩緩轉過身。
喉嚨發堵,眼睛酸澀。
從上一世,到現在,厲北廷依然是那個厲北廷。
是那個被她誤以毒殺卻還不忘替她求一個生路、安排好她餘生的厲北廷;
是那個喝下她親手遞給她的毒藥卻還強撐著一口氣要她別怕、給她和離書放她自由、給她免死金牌保她無憂的厲北廷;
是那個無論在背後做了多少事情都三緘其口的厲北廷;
是明明是她錯了,他卻感到抱歉的厲北廷;
是那個寵著她、縱著她,任她折騰,卻一直在原地等著她,替她籌謀一切的厲北廷;
他早已想到了今日,他可以用不知歸期的等待去和陛下完成這場可能永遠得不到彩頭的賭約……
她以為她攜帶著前世的記憶歸來,必然是她會愛厲北廷多一些……
可原來……
到底還是厲北廷付出得更多……
她這般想著,忽地就越走越慢,到最後竟停下了。
厲北廷回身。
男人的手還扯著她的衣袖……
逆著光,姑娘站在攝政王府的庭院裏。
藍天白雲毫不吝嗇地灑下光暈,院內臘梅一半被雪壓著、一半露出點點紅顏……
世間美景,縮小在這庭院裏,已稱得上是冬日絕美之景了。
卻始終不及今日的新娘……
她灼灼風華,與這雪後盛景相較,更甚一層。
冬日寒風凜冽,將她大紅色的嫁衣吹得裙裾飛揚,也將她一頭如上好綢緞般無時無刻都閃著清輝的發吹得肆意舞動,更將她滿頭珠翠、金飾吹得清脆作響……
她就站在原處,看著近在咫尺的夫君,滿麵、滿眼、滿心都是他。
厲北廷也看著她,像是能裝得進世間萬物的那雙眸此刻竟像是裝不住這位美豔的姑娘了。
滿腹心思,滿腔愛戀,是雙眸都承載不了的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