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夢俠走出答辯辦公室,不由得長長出口氣,走幾步,又仰天長歎,他真的想對著空曠的校園說一聲,我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一步一步走下教學樓,反複告誡自己,不可以回頭,絕對不可以回憶以前的種種,哪怕是得意的進步,失意的惆悵,都不可以再讓過去影響到此時的心情。
走到憶夢湖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站在湖邊的長椅旁邊,這裏,有他太多太多的回憶,油漆斑斑的長椅上麵,埋葬了他許多許多的快樂,也讓他對這所學校有了厭倦的離緒。
自言自語地說道,憶夢湖啊憶夢湖,你究竟讓多少人對你有了憶夢的感覺?又讓多少人在歲月裏對你戀戀不舍?在夢裏,久久徘徊不去?
說完這些話,又覺得自己太矯情,苦苦一笑,拾起腳下的石子,用力扔向對岸,石子卻落在湖水裏,驚起陣陣漣漪,驚動了對岸的一男一女,兩個人受驚一般站起來,男的看到了武夢俠,罵了一句,神經病。然後挽著女生的胳臂,兩個人依舊親親熱熱地離開了。
武夢俠大聲說道,老兄,等你畢業了,你就知道了,這一切,就是一場夢而已,別忘記了,這裏是憶夢湖,憶夢湖啊。
沒人聽到他聲嘶力竭的呐喊,更不清楚他心裏想的是什麼。
武夢俠又覺得自己很傻很傻,那些不相幹的人永遠也不會理解自己的,他們隻在乎眼前的擁有,好像已經把一切緊緊握在手中,再也不會失去,當年,自己來到這裏的時候不也是這樣嗎?意氣風發,不可一世,仿佛腳下踩踏的是一條光明的路,是一條金碧輝煌的前程,可是,畢業了,才知道,夢,就是一個夢,是夢,總有醒來的時候,現在,他已經醒來,看看四周,還有多少人依然沉迷在夢想裏,寧願沉迷,也不願意醒來?是啊,醒過來有什麼好的?還不是被層層的煩惱煩憂著,被看不清楚的未來恐懼著。
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回宿舍的,漏鬥大叫一聲:“答辯通過了嗎?”這一聲把武夢俠從回憶中驚醒,他沒好氣地回答道:“通沒通過,你自己不知道啊?”
漏鬥委屈地說道:“那些老夫子還不是用一句,回去等候通知就把我打發了?我以為你基礎知識紮實,會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複呢。”
徐東來哼了一聲,說道:“這就是讓你們有充分活動的空間,如果有一個明確的答複,送禮的人至少會少一半。”
“別把教授們說的那麼不堪。”漏鬥越怕什麼越來什麼,色厲內荏地說道。
徐東來長歎一聲,真是孺子不可教也,算了,我不說了,免得你們又要說我是拉皮條的了。
武夢俠心裏明白,徐東來的意思是,隻要給教授送禮了,答辯成績很快就能下來,然後,順利拿到畢業證,從此就跟母校無幹,走出校門,就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大專生了,不去送禮,成績就這麼拖著,每過一天,就憂心多一天,直到最後,要麼答辯不合格,要麼拿到畢業證走人。
漏鬥是宿舍裏最窮的人,這不是說他的家裏比任何一家都更貧困,而是他的手特散,每一次家裏寄來夥食費,不超過一個星期就花的精光,然後就是長長地等待,長長地期盼,長長的眼睛看著宿舍裏的每一個人,長長的耳朵不漏過任何一個有錢賺的機會。就這樣,四年的大學,他有了一個綽號,叫做漏鬥,就是說,不管他的口袋裏有多少銀子,幾天的時間就漏掉了。
徐東來之所以這麼悠閑自得,就是因為他已經有了落腳的地方,一家中外合資的企業已經正式跟他簽下了上班的合同,工作有了著落,心中自然不著急了,那裏象武夢俠和漏鬥這樣無家可歸,無處收留的人,狗一樣警覺地看著四周的一切,稍有風吹草動就一陣心驚肉跳的,盼望天上掉來來一張聘書,原來是七仙女招女婿了,凡是無女朋友的,年齡在二十三歲以下的適齡男青年踴躍報名參加選拔。
武夢俠說道:“明天我就離開學校。”
漏鬥精神一陣,說道:“你去哪裏?”
“向西,走到哪裏算那裏吧,反正,我這麼大的一個人,難道還會餓死了?”武夢俠梗著脖子說道。
徐東來冷笑一聲說道:“那你去找一個寺廟出家算了,現在的寺廟都要看畢業證書,你是大專生,也算符合出家人的條件。”
“不要那麼說夢俠。”漏鬥不忍看到武夢俠受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