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沈梅廷說的那樣,趕緊去找太子爺賠罪?

沒有的事。躲都來不及,還往麵前湊幹嘛。

宴會還在繼續,池縈之也實踐了剛才的諾言,當真隻管低頭吃席,無論哪位端著酒過來搭話,喝酒可以,一個字也不說。

雖然東宮主人提前離席,一頓接風宮宴還是按照原定的時辰,從晌午舉辦到日頭偏西,代替主君待客的令狐羽終於站起身來,客氣答謝入宮赴宴的各位。

池縈之雖然用飯細嚼慢咽,中途又去配殿小憩了一覺;但自從重回宴席開始,直吃到宴會結束都沒停筷子,可能是在座的賓客裏吃得最多的。

見滿殿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引路宮人也在前頭等著了,她終於滿意地放下筷子,起身走人。

在宮人的帶領下邁出正殿門檻,下了台階,走過長長的湖邊青石道,沿著通往左掖門的描金華棟的長廊走了幾步,轉過一個彎,前麵引路的十二三歲的小黃門突然一個急停。

池縈之沒留意,差點撞小黃門身上,趕緊往後一步。

還沒開口問怎麼了,那小黃門僵在原地,滿臉遲疑神色地回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像是下了什麼決定,往斜刺裏一竄,穿過廊下的灌木叢飛快地跑了。

被晾在原地的池縈之:“……”似乎有個什麼不好的預感。

轉過了遊廊拐角,被紅漆木柱遮擋的前方遊廊出現在麵前。

臨水殿中消失了很久的朱瓴朱大將軍依舊穿著黑底紅邊的箭袖武將袍,衣襟依舊鬆散敞開著,踞坐在遊廊邊,沉重的刀鞘撐著地。

“池世子好本事,好膽量。”朱瓴並不看她,而是遠眺著晚霞泛起的金色天空,

“我家殿下向來不近美色,你入宮不過半天,先是戴著媚上的金鈴鐺敬酒,後又不知使出什麼手段,當眾損毀我家殿下的清譽。池世子,好心機手段。殺人不用刀啊。”

飽含著血腥煞氣的眼風掃了過來,“朱某最佩服你的是:皇宮宴殿之中,當麵言語侮辱了我家殿下,竟然麵不改色就要走了。”

池縈之聽得腦袋發蒙,不得不開口解釋,“閣下想多了。在下一時酒後失言,已經當麵向太子爺請罪了。”

“一句請罪就完事了?”朱瓴冷笑起來,眉頭橫壓的那道刀疤聳起,破壞了原本俊秀的五官,顯得煞氣更濃重。

“我家殿下寬仁,不以言治罪。我身為臣子,卻不能輕易放過你這侮了殿下的逆臣。”

池縈之沉默著揉了揉耳朵。

寬仁?你家殿下?

朱大將軍,你的主君濾鏡有五丈厚了吧?

但眼下的情況絕不是爭辯的好時機。

她打量了幾眼動作穩健、明顯喝了醒酒湯的朱瓴,又瞄了眼他手裏提著的佩刀,看刀柄磨損程度,一看就是日夜隨身的真家夥。

估量了片刻敵我局勢,臨水殿周圍都是東宮禁衛,這廝是負責東宮禁衛的左衛帥,就算扯著嗓子大喊也沒人會過來解圍……

“朱將軍啊,”性命攸關時刻,不得不分辯幾句,她歎息著說,“你可能有所不知,我跟你家殿下是有舊日的交情的。想當年,千裏快騎,鴻雁尺素。太子爺舊時的百餘封書信,我都好好存著呢。太子爺那邊也有我的信。”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如果朱將軍不相信我和太子爺是舊交的話,可以去問一問羽先生。”

朱瓴突兀地笑了一聲。

“池世子當年和我家殿下是舊交之事,倒也不必去問令狐羽。朱某是知道的。我家殿下當年還是魏王時,我已經跟隨他左右了。”

“哦……”池縈之心頭隱約升起某種預感。

下一句,果然聽朱瓴道,“因此,朱某也知道,三年前,從平涼城千裏奔回的信使沒有帶來池世子的書信,卻傳來了池世子一句罵人的話,氣得我家殿下幾乎吐血,整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