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跟著推床的護士,推著方嶽平朝著住院處走去。操作員站了起來,從包裏掏出了一包紙巾。並把自己補妝用的小鏡子,一同給了方源。默默的走出了操作室,輕輕地帶上了門。
等方源哭夠了。用紙巾擦了擦臉上的鼻涕和眼淚。對著鏡子照了一下。紅腫的眼睛怎麼也掩飾不了了。還怎麼掩飾呢?都不到一個月了。能瞞誰?他最擔心的是王淑珍。不知道她知道了又會怎麼樣。三十多年的夫妻。突然就到了盡頭。讓她怎麼承受的住?
方源覺得爸爸太狠了。連個伺候他的機會,都不給他媽。一下子到了最後。方嶽平應該覺得這是他的無私。可這又是多麼的自私。就這麼撒手走了。留下的是永久的懷念。懷念裏都是美好。沒有一絲拖累。
方源行屍走肉般地邁開沉了重的兩條腿。走出了操作室。他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回到了搶救室門口的。
直到王淑珍,盛紅,方正,盛冠森和劉翠雲。出現在他的視線裏。他早已出竅的靈魂,才又回到了他的身體。
他們的目光都帶著急切看著自己。迫切的想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他想說話,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嗓子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傻傻地站著。淚水再一次決堤了。
盛紅看到如此悲痛的方源。她已經知道了結果肯定是殘酷的。臉上一陣蒼白。淚水也奪眶而出。方源的表現已經讓這個事情瞞不住了。盛紅起身朝著方源走了過去。拉住了他的手。心疼地看著自顧流淚的方源。與其讓大家繼續揪心地猜測。不如自己先問個明白。抽泣著說:“方源,到底怎麼樣了?”
方源如木頭般地站在走廊裏。目光一直停留在王淑珍的臉上。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怎麼告訴王淑珍。父親的生命不足一個月了。
此刻的王淑珍,表現的倒是反常的平靜。她沒有逼問方源結果。甚至連哭都不再哭了。她邁著沉穩的步子,走到方源麵前。抬手輕輕擦了擦方源臉上的淚水。輕聲說道:“兒子,我知道了。你爸,時間不多了。”
方源看著王淑珍如此淡定。那個堵在嗓子眼的聲音,再也控製不住了。放聲嚎哭了起來。
盛紅忙抱住了他。哽咽著說:“方源,方源,你別這樣,我們得想辦法,或許還有辦法呢?”
“沒了,沒……辦法了。肝……癌晚期,已經……發展到最後……最後的階段了。醫生說……我爸的生命不會……不會再超過一個月了。”方源大哭著,把這些話喊了出來。
王淑珍愣了一下。她在方嶽平被推出來的那一刻,她已經預感到了。看著老伴兒在床上躺的那麼平靜。離他如此的近,可讓她覺得又如此的遠。近的觸手可及。遠到碧落黃泉。甚至她已經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去麵對這個現實。餘下的時間裏。她要陪著他最後看看這花花世界。享受一下沒享受過的人生。可聽到方源口中說出了不足一個月。她覺得她剛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她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兩腿一軟,倒了下去。模糊地聽到方源和盛紅的哭喊聲。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王淑珍倒在了地上,方源哭喊道:“媽!”朝著王淑珍撲了上來。
盛紅也哭著追了過來。剛一俯身,被劉翠雲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死死的拽住了她。劉翠雲一手拉著已被嚇哭了的方正,一手拉著盛紅,眼含熱淚,囑咐道:“你不看看你什麼身子,別添亂了。”說完看著偷偷抹淚的盛冠森,喊道:“老盛,趕緊喊醫生!”
這個淩亂的場麵,最理智的是劉翠雲。
王淑珍再次醒來,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了。已進深夜。方正跟著盛冠森和劉翠雲回了家。本想讓盛紅也跟著回去。可盛紅執意留了下來。留已經崩潰的方源自己在醫院,她怎麼放的下心?
王淑珍睜開了眼睛。看到房源坐在自己身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盛紅在一邊的床上平躺著。也不知道睡沒睡著。
王淑珍輕輕動了一下。方源猛的抬起了頭。紅腫的眼睛看著她,關切地問道:“媽,你醒了啊,要不要喝口水?”
盛紅聽到方源說話,忙睜開眼睛,坐了起來。下了床,來到王淑珍旁邊。看著憔悴了很多的王淑珍,眼淚又流了下來。哽咽著喊了聲“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