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什麼?我說我姓杜,叫杜鵑。我也可以說我姓郭啊,為什麼不可以呢?可是……看著她,我總覺得,我哪裏配和她一個姓呢?十三歲的時候,我在做什麼?她在做什麼?
“我又問她,家裏這麼窮,長大了想做什麼?她說要好好讀書,考大學,掙好多錢,改變命運。”
子規回過頭來,漆黑的眸子看著沈南的眼睛。
“你說,命運是可以改變的嗎?
“酒吧裏好幾個姐妹信命。有的信星座,有的信血型,還有的找街邊的先生算卦。我從來不信這些,我覺得既然命中注定,又何必去改變呢?可笑笑卻說,命運是可以改變的。她說,生在窮人家裏,也不代表著會一輩子受窮。我很奇怪,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哪裏懂這麼多東西。後來才曉得,是她媽媽活著的時候告訴她的,學校裏老師也說過。
“我好羨慕她啊……有媽媽,有老師,可以給她講那麼多我從來都沒聽過的話。
“相比之下,郭大叔反而像我養父。雖然他讓笑笑念書,但從來沒指望笑笑能讀大學。哈,他連笑笑的卷子分數都看不懂。笑笑告訴他,考好了,他就笑;告訴他,沒考好,他也笑。他就僅僅是看到女兒才笑的。
“我養父也不懂學習,所以小學沒念完,就不讓我讀書了。幫他幹農活,從早忙到晚。這麼看來,他和郭大叔,大概都是認命的人吧……跟著養父過了這些年,我是不是也成了認命的人呢?
“我喜歡笑笑。因為笑笑的眼睛裏,有和我不一樣的東西。從那天起,我也想著,是不是可以試著改變自己的命運呢?
“我確實騙了你。子規這個名字,是我讓笑笑幫我改的。她翻了語文書,說有一句詩,叫‘子規夜半猶啼血,不信東風喚不回。’她把詩句的意思解釋給我聽,可我聽不太懂。為什麼杜鵑鳥半夜要叫呢?東風又是什麼?詩記住了,意思完全不懂。
“既然她說好聽,我也就用了這個名字。沒想到上班的時候,客人說我有文化,那天掙的錢也多。哈,讀書果然是件好事。我這個年紀,沒機會讀書了,但我想讓笑笑多讀書,她要是改變了命運,總不會跟我現在一樣吧……
“是,我認識花姐,但隻見過兩三次。人家說酒吧是她老公的生意,我不清楚。上周,老板娘帶我們去她家裏……那還是我頭一回到去她家。
“我才知道,一個大房子可以這麼漂亮。花姐給我們削蘋果,居然也說了一堆和命運有關的東西。她讓我們好好幹,將來就可以掙好多錢。還說她自己小時候也不富裕,靠著一步步奮鬥,才有了今天。
“臨走的時候,她給了我們一筆錢,不算工資,說是獎金。”子規攤開手,“就這些,滿意了嗎?”
沈南起身,來到窗前。
“這幾天,姓彭的沒去酒吧找你麻煩?”
“沒,大概是害怕花姐吧。”
“上周去花姐家裏的,一共幾個人?”
“五六個。”
“全都是第一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