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無非是怪我害死了您的母親,禍不及兒女,有什麼氣,隻管出在屬下身上便好。”莫晗道,聲音中滿是疲憊與滄桑。
像是一個迷途許久的人,在即將放棄之時,找回了方向。
卻已經是筋疲力盡。
“你說什麼?”顧顏楚眉梢微挑。
“當年,您母親得知秦玉樓有孕,雖神思恍惚,卻不至於流產。而屬下趁機,換了她的安胎藥。”莫晗跪得直直的,等著承受她的怒火。良久,卻沒有聽到半點聲音,抬頭一看,顧顏楚笑得正歡:“莫姨娘,可否告知這是為何?可別告訴我,你是真的愛上了我的父親,出於嫉妒之下才做了此事。”
“是。”莫晗坦然道,一開始,或許是因為別的原因,她才接近顧驍霆。可是隨著時日漸久,她與顧驍霆之間,不知不覺的,也有了一份真正的情誼在。
她開始想要將顧瀟霆占為己有,開始不願意與別的人分享。
這樣的一個英雄男兒應當是隻屬於自己的。她為他生下了長子。正妻之位應當是屬於她,而不是那個什麼楚湘。
論身材,論相貌,論體貼,無論什麼,楚湘都比不上她,隻除了一點,京寰閣為她設置的這個身份,比不上楚湘。
這也是她一直以來,對京寰閣帶著幾分怨懟的原因。
所以,當秦玉樓有了身孕,她便知道自己的機會到了,隻要除去了楚湘,再讓秦玉樓被厭惡,剩下一個隻會莽撞吵了沒有大腦的女人,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再過三兩年,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坐上正妻之位。
可楚湘沒死,顧驍霆卻死了。
還未等她從悲傷之中緩過神來,便聽說楚湘殉情自盡了。
她怎麼敢?
她憑什麼敢?
她有什麼資格殉情?
真正有這個資格的,是莫晗,不是她楚湘。
莫晗本也想隨著顧驍霆去了,可是顧傾寒兄妹還小,小到無法保護自己,為了他們,她隻能忍著,隻能活著。
活著活著,便忘了自己當初為什麼要活著。
看著她的臉上出現了幾分赴死的決絕,倒真有幾分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味道,顧顏楚不由得笑了:“看來莫姨娘是打算一命換一命了?”
“是。”莫晗道,“隻要夫人肯賜下解藥,屬下甘願償命。”
“哦?”顧顏楚似乎有幾分不信,她拿出一個青瓷的瓶子,從中倒出一顆黑漆漆圓滾滾的藥丸來。
那藥丸在桌上滾了幾轉,最終停了下來。
顧顏楚看著那藥丸,笑道:“請吧。”
莫晗拾起藥丸,想也沒想的就放入口中,咽了下去。
這一場景,早在顧驍霆的時候就該發生,如今拖了這麼些年,終於到了。
莫晗想著,心中竟還有幾分喜意。
“莫姨娘不愧為女中豪傑,果然爽快。”顧顏楚拍了拍手,又從懷中拿出一個布包。這布包展開來。隻是一方手帕,那手帕的正中央卻躺著一顆蜜色的藥丸。|
“這解藥隻有一顆,姨娘若是信呢,便拿去給大哥哥吃,若是不信,阿楚沒有別的辦法了。”看著莫晗小心地將解藥包好,收入懷中,顧顏楚又道,“看見你與父親多年的情分之上,阿楚讓你去見大哥哥最後一麵,隻是一點,從此以後,顧傾寒與顧雨疏,再不能待在顧家。他們要去哪兒我管不著,由姨娘自己安排,卻要離臨安遠遠的,再別出現在阿楚的麵前。”
“屬下謝過夫人。”莫晗磕了一個頭,惦記著毒性即將發作,也不敢耽擱,急忙起身便跑出了屋子。
顧顏楚卻看著那扇門。手中漸漸用力,那白瓷的杯子竟被她捏成了碎片。
“小姐千萬要注意自己的身子。”素音連忙掰開她的手,將碎片一塊一塊的拿出,生怕劃傷了什麼地方。
“素音,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總是認錯仇人,報錯了仇。”顧顏楚自嘲地笑了笑。
素音將碎瓷放在一處,找了張紙包著,放在一旁,又拉過她的手,仔細地察看,確定沒有傷著,才笑道:“知人知麵不知心,世上哪有那麼多透風的牆?如今莫姨娘自己說出,也是三小姐的本事,報仇不在於早晚。隻在於結果。”
顧顏楚聽了,也被說服了幾分,仔細想了想。不由得笑了:“素音,你知道我給莫晗的是什麼嗎?”
“什麼?”素音問道,她雖不知到底是什麼,總歸不是解藥。
“回去準備準備吧,今日的顧府,熱鬧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