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去，像我這樣的醜八怪，誰也不願意陪我去——”“一個人去，那你不怕被人擄走嗎？”“要真有人把我擄走，那就好了——”“哦，為什麼呢？”“被擄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就不用看這些熟人那陌生而詫異的目光了——”“哦，原來是這樣——”“不過，”董姐接過話，“現在，我已經不會在別人麵前低著頭走路了。”梁明遠知道，董姐已經整過容，如今確實可以抬起頭來了。思忖片刻之後，他緩緩地這樣說道：“其實，從一開始，你，你就沒必要低著頭——”默默想了一會兒之後，董姐感慨道：“是啊，人，是不應該低著頭走路的。隻可惜，以前，我，我一直想不清楚這個道理。”麵對董姐的感慨，梁明遠這樣說道：“就算是這幾年才知道，也還不遲。”董姐一愣：“這，這是什麼意思呢？”梁明遠淡淡一笑：“隻要懂得了不能低頭走路的道理，接下來的日子，你就會過得自信而從容了。前麵的路還那麼漫長，因此，也不算遲。”“哦，我想起來了，以前讀書的時候，古文裏麵有朝什麼夕什麼的句子——”“哦，是那一句‘朝聞道，夕死可矣’吧？”董姐輕輕推了他一把，嗔道：“小梁，你這個讀書人，到底不簡單啊！”梁浩軒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我，我也就是記住了這一句——”“記住了這一句，也是不簡單的；反正，以前學過的課文，我大多忘了。”“忘了也沒關係，有空找書來，再看一下——”梁明遠這樣說道。掃了對方一眼後，董姐感慨道：“以前讀書，隻想著應付考試，哪有這麼高的境界？”梁明遠也慨歎道：“是啊，在不同的年紀，我們的想法，是不同的。”就這樣，兩人邊走邊聊著，半個多小時後，稍稍走在前麵的董姐，停下了腳步。其實，最近幾分鍾，梁明遠就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他的眼睛，不時掃向道路兩旁，竭力尋找著幾年前的記憶。如今，董姐停下的地方，兩旁的樹木明顯要高一些，清風之中枝葉招展著，就像奏著那迎賓曲。而小路的走勢，圓弧形的，明顯的轉向了東南方。到了此時，他終於衝口而出了：“哦，到了，真的到了！”說著，跨出了一大步。片刻之後，兩人來到了一大片平地之上。說是“平地”，其實隻是說這裏地勢較為平坦，倒不是一大片“荒地”：數畝見方的一大片草地啊，絕對當得起綠草如茵的形容；環繞著這片草地的，主要是一些灌木，以野生的番石榴居多。離城中心一兩公裏處，能有這樣的一個地方，真可謂世外桃源的了。此時，太陽尚未透出雲層，由此也就避開了陽光的照射，甚是溫暖宜人。在草地上坐下之後，梁明遠忍不住向後一躺，以便好好地體會一下這“綠地毯”。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坐直身子，這樣讚歎道：“哦，真的好美，好舒服啊！”董姐從包裏拿出兩瓶水，將其中的一瓶遞到對方手中。喝了幾口水之後，董姐這樣問道：“小梁，來到這兒，你是什麼樣的感覺呢？”梁明遠淡淡一笑：“家，到家的感覺！”“哦，怎麼說呢？”“這裏，這裏是一大片草地，怎麼坐，怎麼躺，怎麼蹦來跳去，都不成問題。如果太陽當空照的時候，還可以到樹下躲一下。總而言之，就像是世外桃源——”“哦，我想起來了，”董姐這樣說道，“這麼好的地方，當年，你就沒帶女生來過？”梁明遠微微一笑：“沒有，真的沒有！”董姐淡淡一笑：“兩個毛頭小夥，在這兒，做點什麼呢？”“到這兒來，可以算是長距離的散步吧？歇一下之後，有時練一下拳腳。活動一番後，就談天說地起來——”梁明遠這樣解釋道。“那，也談到班裏的女生了？”董姐好奇的問道。梁明遠輕輕地吐出一口氣：“談一下班上的女生，也是很正常的。”“那，那談點什麼具體的內容呢？”“也隻是隨便說說，比如說，哪個女生長得更漂亮些；試著給班上的女生來一個班花排名什麼的。有時候，也談起哪個男生在追哪個女生——”董姐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真想不到，你們男生，也會這樣閑言碎語的。”“隨便說說，隨便說說而已。”梁明遠辯解道。“是啊，哪個背後不說人，哪個背後不被人說？”“哦，董姐，當年，你總是一個人到這裏來？”梁明遠這樣問道。“是啊，當時我是一個醜小鴨，就隻能一個人到這裏來了——”“哦，不覺得悶嗎？”“到這裏來，想想心事，有時跟小草說上幾句話。一般情況下，二三十分以後，覺得心裏放鬆了些，就離開了——”董姐這樣解釋道。梁明遠心下感慨：如果雙方到這裏來的時間，有所重合的話，那麼，如今可能就是另一番景象了。隻是，人生哪來的“如果”呢？那樣的季節，錯過的人，錯過的事，何嚐又少呢？老天冥冥之中的安排，又有誰能夠說得清楚呢？過了好一陣子，隻聽董姐說道：“小梁，要找那什麼《長生訣》，你怎麼會想到這兒呢？這地方，可不像什麼藏寶之處啊！”麵對著董姐的疑問，梁明遠心頭一驚：這《長生訣》，至少也是五百麵前的事情了！五百年後的這個上午，我們再來尋找，更多的是盡人事而已。於是，他這樣回答道：“這地方，地勢平坦，確實不像是可以藏書之處。哦，附近有什麼寺廟嗎？”董姐撅起了嘴巴，這樣說道：“以前，我也是到此為止的。”梁明遠自然聽得出對方的意思，那就是“不知道”！這一來，他倒有點犯難了：要說藏一部寶書，至少要找一處建築物什麼的，另外就是山洞之類的。此處離東南方的遠山尚有數裏之遙！如果附近又沒有寺廟什麼的，多半是白走一趟了。上一次往偏北方向走，盡管沒能找到那部寶書，卻遇見了逸真，也就是宋娟的姐姐宋嬋。而如今的這個上午，還能夠再遇見什麼呢？皺了皺眉頭之後，帶著一絲歉意，他這樣說道：“或許，這個地方，本來就不該來——”“你，你是什麼意思呢？”董姐追問道。“累得你白走了一趟，我，我有點過意不去——”董姐鼻子哼了一下：“小梁，你，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嗎？”梁明遠心頭一怔：剛才自己的話語，可是不知輕重好歹啊，有意無意之中，就把對方當成了好逸惡勞之輩。眨了眨眼後，他這樣說道：“好吧，我們再想想法子——”“哦，我倒有一個疑問，”董姐緩緩說道，“你，你怎麼會想到這個地方呢？”凝神片刻後，梁明遠慢慢說道：這事情，說來有點話長。我們不妨設想一下，當年城破之時，建文帝一行隻能往難逃。這樣一來，他路過宜山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後世的一些專家學者認為，建文帝有可能是下西洋去了。這裏所說的“西洋”，也就是今天的東南亞一帶。這樣一來，廣西一帶地方，他就有可能路過的了。因為，建文帝一行，不可能長了翅膀，直接飛到海邊，然後再乘船出海，揚帆而去——“嗯，有道理——”董姐咯咯一笑，“有點像偵探了！”梁明遠聽得出來，對方的話語裏，多少帶著些許揶揄，於是他這樣說道：至於為什麼想到這個地方，其實也很簡單。都好幾百年過去了，這地方依然是人煙稀少。不難想象，當年隻會更荒涼更偏僻。建文帝的這次出行，本來就意在逃命，因此，走點小路，實屬正常。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地方，剛好就是由西北指向東南的。在當時，此處偏西偏北的地方，已經是蠻熱鬧、蠻繁華的了，因此，建文帝更喜歡經過這裏，而不是招搖過市——“哦，我想起來了，”董姐接過話，“這條龍江河，大體上是東西流向的，也就是把城鎮分成了南北兩個部分。對於建文帝來說，如果還想繼續往東南方向逃命，就一定要找一個水碼頭，或是一座橋，到南岸去——”梁明遠點點頭：“是啊，對於一心隻想著逃命的建文帝一行來說，最好還是避開大路。既然隻想著來到龍江河的北岸就可以了，那麼，他們就沒必要在大路上大搖大擺的。那時候，明成祖已經君臨天下，建文帝可不敢去招惹他啊！因此，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