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在想著什麼,不時看看一旁的行人,瞬間之後,又稍稍低下頭,像是在默念著什麼。她不曾向南極目遠眺,我也就換上了一副欣慰而調皮的笑容,默默盯著她,原地靜靜地守候著她的到來。(要是拍電影的話,我應該飛奔過去的!)不錯,她走過來了;和我翩翩共舞過一個夜晚的她,走過來了;我追尋了好些天的她,走過來了。盡管,一時半會之間,她不曾留意到前方。在我跟前三五米的地方,她停下了腳步,接著抬起頭來!“是你?!真沒想到——”就在我要開口的瞬間,她已是朱唇輕啟。“是啊,是我,總算沒再次白等。”我按捺住內心的狂喜,淡淡地說。她像是聽出了點什麼,凝望著我的眼睛,幾乎要踮起腳尖了,語氣帶著些許驚疑:“這些天,這些天你在找我?”“是啊,這幾天,我一直在這一帶轉來逛去的。”“哦,我想起來了,有一天傍晚,我從裏間走向大堂的時候,看到了一個蠻熟悉的身影,一轉眼就從街道上過去了——”從她的話語裏,我聽出了某種線索,於是趕忙問道:“你,你在——”她微微一笑,指了指西北側的那家賓館:“我,我就在那家賓館裏。”哦,原來是這樣!那天傍晚,我自東向西路過那賓館,不過,為了不引人注目,當時隻是慢慢走了過去,並沒有停下來,將大堂裏的那一切,逐一看清。更可笑的是,心灰意冷之際,我並沒有自西向東返回,而是徑直走到對麵馬路去了。當然,如今既然已經相逢,當初的那次錯過,也就無足輕重了。這樣想著,我凝望著她,要再次確認一下她的此次文化宮之行;帶著一絲笑意,我這樣問道:“今晚,今晚沒別的事情吧?”她也學者我的樣子,將我四周打量了一番,這才說道:“你,你說呢?”這,這其實還隻是一個問句!那麼,她的言外之意是什麼呢?哦,她是在征詢我的意見。十多天以前,在據此不遠的另外一個舞場上,在一曲《是你給我愛》之中,我遇見了她。既然緣起於共舞,那麼,繼續舞廳裏的步履翩翩,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了。這樣想著,我下意識的將頭轉到南邊舞廳的方向。也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我看清楚了,她的目光,也正朝著那不遠處的舞廳。“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霎時,我心頭掠過這樣的兩句詩。不錯,她的柳葉眉正一閃一閃的,像是在與那邊的舞曲應和著。歌舞升平,盛世輝煌。既然相識於舞場,舞廳裏切磋,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走吧,跳舞去。”我發出了邀請。她回轉過頭,嫣然一笑:“好久,不和你跳舞了。”說著,她向舞廳方向移出一步。我淡淡一笑,邁步跟上。這家舞廳,自東向西,大致呈長方形;室內麵積也就百來平方米,說不上有多寬敞,不過,燈光、音響、環境,蠻不錯的。進了舞廳,稍作休息後,我和她,就開始跳起舞來了。我最喜歡的是慢四步,節拍較慢,節奏舒緩悠長,就像清風中翩然飛舞著的兩隻燕子。這樣的舞步,不在於頻率的快慢,隻著重兩人配合的默契程度。經過前幾曲的嚐試、磨合,已然走出生澀,漸入佳境了。就在這時候,響了一曲《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愛過就不要說抱歉,畢竟我們走出這一回。從來我就不曾後悔,初見那時美麗的相約——舞廳裏,總有一些聞曲即起舞的高手,他們就像是旁觀者的向導。她看了幾眼,確認是慢四步之後,臉上桃花綻開,麵對著我,伸出手來。舞廳的頂端,那圓形的彩燈緩緩旋轉著,將絲絲縷縷黯淡中的璀璨,搖曳在她的臉上。或許,稍顯福態的她,算不上別人眼模裏的美女,她的舞姿,也說不上有多標準、美觀,然而,幽暗的彩燈下,她眼眸裏的閃光,遠勝過天內幕下最亮麗的那一顆星星。一開始,我們還想著這是跳舞,舞至酣處之時,就閑庭信步般自然、融洽了。哦,蜂蜜裏的糖油,糖油裏的蜂蜜,渾然一體著。在兩顆心距離最近的時候,一切的一切,就在那眼神裏。一切的語言,都是多餘的。浸潤、陶醉在舞曲的世界裏,在兩人默契無間的舞步裏,我的靈魂,恍如飛揚起來了。心。一片白雲。廣袤湛藍的天空,藍天下的對峙著的兩座山峰;那一片白雲,帶著和煦的氣息,飄逸著,徜徉著,繚繞著那山峰。兩情依依,戀戀不舍。至尊的享受,無上的欣慰,至高的幸福。此時此刻,如果上蒼這樣問我:梁明遠,如果時間就此停下來,你眼前的一切,就是你這一輩子的所有,你願意嗎?毫不猶豫地,我這樣回答:“我,我願意!”與心儀的姑娘共舞,其中的幸福與享受,已是言語所無法形容的。或許,更應該這樣說,法師能夠說得清楚的快慰,都是有所欠缺的。在數分鍾的舞曲中,我體味著永恒;在數分鍾的共舞著,我感受到了心靈的共振;在數分鍾的擁有裏,我憧憬著天荒地老。哦,如果能夠自由選擇的話,我傾向於,這一輩子,所有的時間就是與她在舞曲裏相依相守。隻是,再漫長的舞曲,也有劃上最後一個音符的時候。一曲終了,意猶未盡。“怎麼,這麼短的?”望著那舞曲停下的地方,我暗自歎了一口氣。“歇一下吧,還有下一曲。”凝望著我,她這樣說道。隻是,說到底,跳舞也隻是一種時間的藝術;每一場舞會,最終都免不了散場的結局。走出舞廳後,她這樣說道:“我,我有點餓了——”“嗯,我也有點餓了,吃米粉去吧?”我說著,向前挪著步子。“我想來一碗三鮮粉,你呢?”“三鮮粉,嗯,蠻不錯的;哪三鮮呢?”我這樣問道。“鮮肉,鮮菜,鮮湯。”“好吧,這就到攤上去。”我這樣說道。其實我心裏想說,今晚上的一切,也算一鮮。吃過夜宵,道別後,我踏上返校的馬路邊:今晚這一趟,總算沒白走,除了再續舞緣,我還打聽到了她的名字。從這個夜晚之後,我也算認識了這位名叫何海娟的本地姑娘了吧?從今晚的情況看,她熱情、溫婉、大方,值得作進一步的交往。接下來的問題就是,在畢業前的這幾十天時間裏,我該如何行動、把握了。看得出來,跟我跳舞的時候,她是頗為心滿意足、身心俱醉的。台搭好了,以後的戲該如何往下演呢?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再退到形影相吊的從前,我是不太願意的了。而如果往前走,又該走到哪兒呢?哦,如果我也是本地人,那該多好啊!然而,實際情況是,我恐怕最終也隻是一個匆匆的過客。也曾從各個方麵了解到,大學生的戀情,多半都是蒼白的。如今,既然我已經身在局中,自然也要從這些方麵考慮一下了。翩翩共舞的時候,我一度祈禱著,與她的相擁,就是這世界的一切。然而,現實畢竟是現實,時間也沒有因為我的祈求而停下。是啊,就算最終能夠和她在一起,輕歌曼舞也不會是生活的全部。想象與現實,畢竟還是有區別的。能夠將瞬間變成永恒,或許隻是一個神話。希望活在神話裏的人,最終要麵對的,依然是現實。如今,我,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呢?是啊,盡管八字還沒一撇,然而,即將到來的畢業,卻不由得我不想。除非,從此以後,我不再與她相見。不相見,我能夠做得到嗎?既然走不到,那就該三思而後行。如果說生活是一張網,那麼,情感更是其中最難以應對的大網。我,如今是情網中的一隻魚?有人把情比作絲,剪不斷理還亂的的絲,夠高明、夠生動、夠傳神的了。從表麵上看,我每向學校大門口走出一步,就會離她遠一步;實際上呢,我已經成了她手中的風箏。而這一次,那風箏的線,似乎真的就攥在她手上。沒有感情的時候,隻想著情感上的港灣;一旦動了感情,卻又忍不住在想,這是不是一座圍城呢?人的心,為什麼會如此複雜、善變、微妙呢?哦,這個夜晚,跳得最動人的,是那一曲《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了:愛過就不要說抱歉,畢竟我們走過這一回。從來我就不曾後悔,初見那時美麗的相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