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寡婦聞言,身體打了個寒顫哆嗦了一下。她低著頭,嘴裏嘟囔了一句,“晚上豬我來前已經喂了的,雞窩也關了,家裏有公爹……”其餘再沒回答男子的訓斥,手裏仍在鏟土,一筐筐提著倒進花壇內。
“你公爹是個病瘓子,活死人能幹啥?耳朵聾啦,還是裝沒聽見,一點規矩沒有,丟人現眼。咋的還在這不想走了?哼,我看你就是個浸竹桶的貨。女人要守婦道,別忘了家法無情!劉祝五這個扒灰貨,連兒媳婦都管不住。劉大柱這畜牲要活著,我砸斷他的狗腿……”
男子聲音抬高,聲色俱厲,似乎一言不合,馬上就要動手。
但劉寡婦低著頭幹活,一聲不吱,反射性地慢慢貼到我身邊,分明在用行動無聲地抗拒著威嚴的族長。
我已經看出這是她叔叔,鴻烈村的支部書記劉祝三。剛才在劉家,劉寡婦分明已經關好雞窩門,豬食是我幫著提到豬圈倒進食槽的,劉書記分明在借題發揮。他對侄兒媳婦的態度,可不象嚴厲的長輩對晚輩那種管教時的強勢,而是手握生殺予奪大權的主人對不聽話的奴才的那種頤指氣使。劉寡婦是劉祝三的奴隸,性奴,她的反抗劉祝三自然難以容忍!
不能再僵持下去了,我拍拍手上的土,走到劉祝三麵前,伸出手說,“劉書記是吧,你好!”
他未理我,卻幾步走到正屋,掀開紗門伸頭到屋裏瞅了一眼,又在院內轉了一圈,扭頭睨視著我,背著手拖著官腔道,“出來進去不準擾民-—那樣惹厭,偷雞摸狗打架鬥毆——那樣犯法,這是村規民約。這房子未經過老子同意,左瘸子擅自出租集體房屋,合同是無效的,你們可以暫住。但給老子記住了,下午組織村民打架是犯法的,派出所就在幾步遠鎮上……”
狗仗人勢,他牽著的狼狗甩著尾巴在我麵前囂張地走來走去,似乎連它也沒把老子放在眼裏。
堂弟媳婦被人扒房搶人劉祝三不管,這會教訓開老子幫劉寡婦打架,我肺都要氣炸了,但未來得及反駁,一個穿著花裙子的少女,在院中影壁旁邊伸出腦袋來脆聲叫道,“大,告訴媽我上大姨家看電影去了,《地道戰》,後天回來哦。”
劉祝三背手扭頭,用教訓的口氣叮囑一聲,“帶著書包做功課,看樣一會要下大雨,不準出去瘋。看你都多大了,還瘋,考不上中專看你咋辦……”
姑娘撒嬌頂嘴,“我就出去瘋出去浪了,人家放假了你也要管,大姨電話裏說,明天還要帶我去縣裏跳舞玩,咋了?”
忽然看見劉寡婦彎腰撅腚在院角拿著鐵鍬鏟土,恰好抬頭看了她一眼,小丫頭便對劉寡婦眨眨眼,笑嘻嘻地道,“嫂子你今晚就在這住,讓有些人沒地方使壞,那啥急頭了去撞牆去,咯咯咯……”
說完,也不管劉祝三和劉寡婦是多麼難堪,咯咯咯笑著馬尾巴一甩,撅著腚驕傲地推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