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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遊永開一輛銀色跑車載我去看衛城宮殿。我換上鍾情的寬鬆格子襯衫、牛仔褲、帆布鞋,他則一身白色休閑,一隻金邊大墨鏡,瀟灑倜儻,我才記起這個縱橫生意場的老練男人其實大不了我幾歲。他相貌雖平凡但氣宇不凡,身材不算魁梧但氣勢威武,怎麼看都是不可多得的搶手男人,但他來度假不帶女友帶著處處跟他別扭的秘書。太奇怪。

好奇心驅使我問:“你為什麼沒有成家?工作忙碌乎?眼光太高乎?”

他轉頭露出潔白牙齒:“非也。世界之大,未得遇可愛之人是也。”

他的語言藝術了得,就此敷衍了事,我完全沒有掌握任何可用信息,隻更加確定他是挑剔之人。

他反過來問我:“籃球又是為何?”

他叫我籃球又搶去問題以彼道施於彼身,無非怕我追問,借此轉移我注意力。

我死守防線:“我先發問,請尊重以為女士的問題。”

他更不甘示弱:“我已在公司樓下見過你男友,”說著搖頭,“看上去非常一般。”

我猜他見到的是蕭朋,索然道:“你見到的不是我男友,另外,人不可貌相。”

他試探:“哦?與人擁抱過還不是男友?”

“你何時見我與他擁抱?人證物證?”我隨口一問,得到的答案卻非同小可。

遊永說:“聖誕夜,物證沒有,人證是我。上次請假也是去見他吧?你們不在同一城市對不對?”

了不得,被他看到的是許劍。我回憶起那晚害我跌倒的車,全部明白了。

我拱手道:“那晚要謝你。”

他好笑:“謝什麼?”

“謝你突然開車,謝你害我滑倒。”可他當時為什麼停在燈下,讓愛車蓋滿積雪?

見他一臉似懂非懂但目的達到不想繼續深究的表情,我也不再追問。

他輕描淡寫的說:“無論你們是什麼關係,現在你在我身邊,與他隔著一個大陸兩個大洋。”

他盡選遠距離說,說完打開音樂。

收音機裏播著一首披頭士的老歌,他隨著旋律吹起口哨,尋得什麼稀世寶藏般快樂。

他的話曖昧,包含著太多暗示。他欣賞我到什麼程度?是否有一點喜歡?他注意我的生活有多久?他帶我來希臘的目的是什麼?現在這樣的情況是否在追求我?有太多疑問和疑點。我不暇思索,已到達舉世聞名的巴特農神殿。

站在巨大的石柱腳下,我的目光和思想完全被征服。幸好沒有躺在海邊看明信片,真實的希臘比圖畫美千萬倍,比我想象中震撼千萬倍。在蒼穹之下,懸崖之上,麵朝大海,我渺小的如同螻蟻。我的麵孔,我的想法仿佛海底的沙子隨波而動,世上獨此一粒但與其他沙子並物太大區別。

世上的人,都獨一無二同時又千篇一律。我們都是呱呱墜地,都會曆經愛恨,最終灰飛湮滅。人生在世也不過數十寒暑,活過算數,何必計較得失,何必追名逐利,何必深陷情仇,何必不甘寂寞,何必與自己過不去?轉眼百年,終歸塵土,與人爭一輩子得到家財萬貫也等同於一無所有,爭與不爭毫無差別。何況百年寂寞後是千年萬年永久的寂寞等我們去度。即便是眼前恢弘的宮殿,巍峨的峭壁,壯美的景致,也不能永世長存。或許是風霜的洗禮,或許隻一場天災一次地震,這一切有天落入海底,也會歸於塵埃。人的一生之於它們能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