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裏來呀,是端陽,
家家戶戶收獲忙,
金黃的棒子上了場,
紅彤彤的是高粱。
精心打,藏得嚴,
堅壁清野不能忘。
手裏有糧,心不慌,
吃飽肚子,上戰場。
殺鬼子,逮漢奸……”
唱到這裏,雲海兒沒詞了,她喊著梅雪:“教導員,快,往下編呀……”
梅雪坐在炕上,手槍分解開來,一個零件一個零件得擦洗呢。聽著雲海兒嗬嗬咧咧地唱,根本沒著耳朵,隻是覺著調子挺優美的,詞兒也挺上口的。哪裏就能想到粗粗拉拉的雲海兒,竟然創作起歌曲來啦。
“說你咳嗽還就喘了起來,真的想當張打油啊?”梅雪揶揄著說。
張打油的典故,雲海兒聽梅雪講過,知道這麼個唐朝詩人,也知道他的創造風格,更知道梅雪說她想當張打油,不是誇讚,而是諷刺。
雲海兒一笑說:“讓你幫忙往下續,你可倒拽起來啦,快,編不下去啦……”
“根本沒著耳朵聽,再重新來一遍……”梅雪擺出一副絕對拽的架勢。
雲海兒沒辦法,隻好又從頭唱起。
“停,這兒改一下,別收獲忙呀,不通俗,不上口,改成收糧忙。” 梅雪打斷她,提出修改意見
雲海兒接著往下唱,剛唱了兩句,梅雪又打斷了說:“這兒改一句,精心打,細心藏。”
唱完了,雲海兒說:“你往下續吧。”
“太簡單啦,雲小隊長,抗日的紅旗滿山崗。怎麼樣?”梅雪戲謔著說,“算是咱倆創作的啊!”
“沒問題,將來印歌片兒的時候,你的名字放前頭。”雲海兒大度得說。
“逗你玩玩,這個出名的機會,我不要啦,統統歸你一個人啦。”
兩人就是一陣咕咕地笑。
笑了一陣,又一塊兒唱了起來:
“九月裏來呀,是端陽,
家家戶戶收糧忙。
金黃的棒子上了場,
紅彤彤的的是高粱。
精心打,細心藏,
堅壁清野不能忘。
手裏有糧心不慌,
吃飽肚子,上戰場。
殺鬼子,逮漢奸,
抗日的紅旗遍山崗。“
兩個人唱了一遍又一遍,又在曲調上修改了一番,去掉了一些繞口的上滑音下滑音和顫音,變得更容易上口一些。
現在,雲海兒已經實打實地首兩首自己創作的詩歌了,她很自豪地拿出小本子,一筆一劃,工工整整地寫了下來。
五家溝的民兵集中在一起,天剛蒙蒙亮就進了莊稼地,槍架在地頭上,一人一把鐮刀,開始收割。也不問誰家的地,也不管是高粱還是玉米,四十人一字排開,雁翅兒也似得呼啦啦幹了起來。
太陽一竿子高的時候,吃罷早飯的人們,陸陸續續來到地頭,有的人家玉米棒子、高粱穗子擺在地頭,棒子秸、高粱秸擺在另一頭,就剩下打茬了。有的人家地塊裏擠滿了人,呼啦啦幹得正熱鬧,有的人一邊幹一邊說笑,有的人一邊幹一邊嗬嗬咧咧地唱。
趕緊跟著一塊兒幹吧,也別問誰家的地,也別問高粱還是玉米,先收回去再說。
雲海兒和梅雪來到地頭的時候,四十個民兵,每個人都收割了二畝地。
這個數字,說給沒有農村生活經驗的人,也許不覺著什麼。說給雲海兒,卻讓她吃了一驚,壯漢子幹上整整一天,也隻能收割二畝地。晌午剛過,民兵們就幹出了二畝,說明什麼?合起來幹活兒,力量大唄。
雲海兒也不打話,揮著鐮刀幹了起來。
金祥玉看見了,趕忙過來,說:“雲隊長,你別跟著幹啦……”
“咋,還怕我給你幹壞了呀?”雲海兒開著玩笑說。
“你是領導,幹大事兒的……”金祥玉笑了笑,說。
“什麼是大事兒,我看呀,吃飯是最大的事兒。咱把糧食痛痛快快收回來,嚴嚴密密藏好,讓小鬼子連味都聞不著……你說是不是?”雲海兒手不停嘴不停地幹著說著。
相對來說,梅雪就笨拙了許多,拿著鐮刀,不知道怎麼用,砍在光滑的高粱杆上,一割一滑,一割一滑,勁兒使了不小,放倒得卻不見多少,不一會兒手指肚上就打了個泡。
梅雪把鐮刀夾在腋下,嘬起嘴唇慢慢吹著。
雲海兒突然喊了起來:“同誌們,鄉親們,教導員有個新歌兒,讓她教給大家,怎麼樣啊?”
“好啊,好,教導員,教新歌,教導員,教新歌……”好多人都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