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熹年,冬至。
屋外大雪驟降,狂風肆虐的吹著,椒欄殿內雖然早早就生了地龍,外屋也點了暖爐,但是屋內還是如同冰窖一般寒冷,裏麵隻有一名產婆和兩個宮女伺候著。
三個人圍在琉璃帳外等著床榻上麵的人誕下皇子長子,爐子裏廉價的煤灰燒起來十分嗆人,幾個人忍不住的咳嗽,完全顧不得正在生產的葉湘默。
“娘娘您用點力,用力才能出來,總不能指望孩子他自己能從肚子裏爬出來吧。”那產婆十分不耐煩的說道,身邊的兩個宮女也是見怪不怪了,如今這宮裏頭但凡是個人都能說她幾句,更何況這屋子裏烏煙瘴氣的誰都不想多呆。
本來幾個人還以為得了個好差事能順道順走幾樣想要的首飾,誰想到翻遍了首飾盒除了幾個成色不佳的翡翠外再沒有別的,這些東西連他們這些下人都看不上卻是她唯一的首飾了。
幾個人見沒有油水可撈,這孩子又遲遲生不下來便越發的沒有好臉色了,絲毫不顧及此刻痛苦喊叫的女子,就連熱水才準備了兩盆。
床榻上一名女子此時臉上毫無血色,散著的頭發已經被汗水打濕,身上的劇痛讓她的臉變得扭曲,但是依舊擋不住她姣好的麵容,屋內的煙嗆的她喘不上氣來,可也顧不得,此時她若是鬆半分力她的孩子就會有危險。
此女名喚葉湘默,當今東元國的皇後,本該是一國之母如今卻淪落成這副模樣,這椒欄殿雖是皇後的寢宮,可屋內卻沒幾件像樣的擺設,就連燒的碳都是別人剩下的。
此時自己在這椒欄殿裏撕心裂肺的產子,而她的好夫君卻在別處寵幸著別的女人,她那親妹妹葉瑾昕當今的靜貴妃。
葉瑾昕如同她的娘親一般生的媚相,走路時姿態十分妖嬈但凡是個男人見了都會心動不已,這宮裏的女人無數這本是沒什麼的,可是葉湘默沒想到最想致自己於死地的會是她。
“娘娘!”這時一名宮女見葉湘默沒了叫聲,張著嘴眼睛瞪得溜圓隻見出氣不見進氣,那宮女嚇得大叫了一聲。
這時屋內守著的三個人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葉湘默這一胎是頭胎已經折騰了一夜,可始終不見孩子露出腦袋來,如今這大人都不見進氣了,孩子又如何保得住。
產婆見狀立刻手忙腳亂的將太醫給的藥往葉湘默的嘴裏灌,兩名宮女在一旁打著下手,盆裏的熱水此時已經涼了,她二人依舊不管不顧給葉湘默擦著身子。
那藥順著葉湘默的嘴角滑落到秀枕上,葉湘默根本沒有喝進去多少,許是那水著實涼了些,葉湘默眼看著提不上來的一口氣猛地吸了進去,整個人被水這麼一激身子開始抽搐,這孩子就越發出不來了。
此時的葉湘默強忍著腹部的劇痛拚了命也要將這孩子生下來,可自己的身子偏偏不爭氣絲毫用不上力氣。葉湘默的腦子裏閃過她和宇文奕過去的種種,當初的甜言蜜語都成了今日之禍,她堂堂兵馬大將軍之女,善兵法懂謀略,一路輔佐宇文奕奪得天下,到最後換來的竟是這般下場。
想到過去的種種和今日的苟且葉湘默眼裏的淚水止不住的滑落,她本是不想哭的,為了那樣一個無情無義之人有什麼好哭的,隻是若命運注定如此懲罰她一人就夠了,何必牽連她的孩子。
“娘娘你用力啊!”這時在一旁看著的宮女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帶著哭腔的說道。
那產婆聽後白了她一眼,她三人都是靜貴妃派來的,皇上和貴妃的旨意很清楚,隻要她肚子裏的孩子,若不是為了這個孩子她三人也不會在此受這煙熏之苦,這宮女若是有心同情葉湘默隻怕靜貴妃和皇上是容不下她了。
宮女看見產婆的眼色後自知自己方才失言,立刻低下頭抿著嘴不說話,可此時葉湘默已經失血過多幾近昏迷,幾個人心裏都清楚,大人死了不要緊,要緊的是她肚子裏的孩子。
“皇後娘娘您可要撐住啊,就算您不為別的,也該為了你肚子裏的孩子著想,這後宮從來都是母憑子貴的地方,若您誕下皇長子日後在這後宮也能好過一點不是。”
那產婆見葉湘默流淚卻絲毫沒有動容,她是這宮裏的老人了,由她接生的皇子不計其數,也見慣了這宮裏的風雲變化,今日的得寵並非一世,可當下的失意卻是真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