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二)(1 / 2)

這場初雪整整下了一天。雪停後,接連幾日彤雲密布未見放晴,滿城仍是一片白雪皚皚好景致。初五秦宛月依例往大明寺上香,回程時興致突起要去北苑看雪,王府隨人自然遵命。一時車駕行到北苑,但見萬樹銀裝素裹,沿路漸入深處,便聞梅香淡淡,轉過假山,果見一座仿魏晉修造的軒榭前紅梅初綻,煞是好看。

“寒竹,你看這梅花,竟不比府裏梅苑的差。”秦宛月輕笑道,慢慢走在積雪小徑上。寒竹一心不敢而用,嘴裏應付著,手上著力扶著她臂彎,唯恐失足滑倒傷了胎兒。

梅枝間閃過一道人影,恰巧與秦宛月打了個照麵,秦宛月眉梢微揚,聲中帶著幾許訝異驚喜,道:“蕭先生?好巧,先生也是來此賞梅的?”

“……娘娘安好!是啊,常聽人言北苑梅花小有名氣,前幾日就想趁落雪來賞一番,孰知今日才得空。”蕭明熙持禮恭謹道,“卻不想能偶遇娘娘,實在有幸。早知如此,蕭某說什麼也得把鳴玉帶來。那孩子素來不愛這風雅事,執意留在家中,待她得知蕭某巧遇娘娘,肯定後悔死了。”

秦宛月掩唇輕笑:“鳴玉小姐性情爽朗不輸男兒。況且二小姐隻怕看慣了先生在金陵別莊的梅苑,北苑這幾棵梅花難入貴眼啊。等過幾日王府裏梅花開時,本妃具柬請蕭先生與二小姐過府少坐,如何?也好讓先生品評品評。”

“娘娘貴體有孕需靜養,蕭某就不打擾了。隻等年節裏再帶鳴玉給娘娘請安罷。”蕭明熙淡然說著,側身讓出路徑,“蕭某有些附庸風雅的嗜好,剛在前麵軒廳裏備了些茶點,一仿古人含梅嚼雪的雅趣。既然有緣得遇娘娘,未知娘娘可願進軒少坐,驅驅寒氣?若蕭某沒記錯,娘娘孕期已經五個月了罷?似這般冰天雪地,若不甚著涼動了胎氣可就麻煩了。”

秦宛月順勢應好,回首對扈從道:“本妃要跟蕭先生說說話,你們在外等候。”

從人應命,列侍兩旁。進軒廳後賓主落座,蕭明熙遣退了侍婢,兩人才相視一笑,丟開人前的疏離客套。

“阿玉硬要跟來,是我覺著今日這事……不好讓她聽了去,費盡口舌才把她哄住。”蕭明熙無奈笑道,“阿玉人小鬼大,我也說不準你跟秦桓的事她知道多少,但能瞞住些總是好的。”

“阿姐所慮極是。他弑母殺父,我又千方百計盤算他……似這等齷齪事你知我知,就別牽扯上阿玉了。”

蕭明熙微頷首,轉而正色道:“之前你的打算是給魏氏子栽一頂科考舞弊的帽子,籍他跟侍郎府的親戚關係給秦桓潑一盆髒水——如今秦桓名正言順受了副考位,計劃也該重新定奪罷?”

“不錯。”秦宛月噙三分冷笑,語聲平靜道:“其實他若不當這副考,我也奈何他不得。可他既然受了副考位,就怨不得我心狠絕情了。他能被選中任副考一職,說明頗得聖眷看重,皇上最恨的就是辜負聖恩,若鬧出他私泄考題的醜聞,龍顏必定震怒,他便再逃不掉嚴懲。”

蕭明熙沉吟片刻:“阿月,有一事我必得先問明,你想得個什麼結果?讓他身敗名裂,還是直接取他性命?你總該定好,咱們才能決定下一步怎麼走。”

秦宛月沉默下來,垂眸來回撚著指腹。蕭明熙忖度著她心意,試探問:“若依我,隻要悄悄坐實秦桓泄題給魏氏子,等開考後著人舉告他私相授受,便足以讓秦桓丟官棄爵——還是你覺得如此下場遠遠不夠,必得讓他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