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天色已不早,眾人隨意計劃綢繆一番,便安排就寢。一樓易雲的臥室自然安置一眾女流,男弟子打地鋪睡二樓客廳。易雲卻因異常興奮,無法入睡,悄然上了頂樓,仰臥靠椅之上,獨自想些心事。
他小小年紀,若非幼時家逢巨變,此時亦不過是個無知少年,思來想去,除卻父母之仇,似乎並沒有多少心事來咀嚼,卻為何有一絲淡淡愁緒?
道教年青一代,皆已出動來勘察魔蹤,是否峨嵋也會參與呢?想到此處,易雲不禁搖頭苦笑,他明白這一切本是孫世穎一個謊言而起,並非確有其事,那麼峨嵋又何來勞師動眾的參與此次“盛會”?
難道自己的心中,確實希望真有妖魔?那麼,至少身為正派之首的峨嵋,是否就會出動?到時,自己是否就能見到她呢?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傲絕天人色,飄渺雲水間!
那一絲哀怨淡淡的倩影,若有似無,又浮現心頭,還有那冷若冰霜的絕世容顏,竟是揮之不去。
“晴兒。”易雲喃喃呼喚:“你……現下可好?”
星光朦朧,清風無聲,在如此靜夜,顯得憂鬱哀怨,悱惻纏綿,連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被他的愁緒感染,一絲薄霧,緩緩遮去星光,大地靜寂,黑暗了許多。
如此深夜中,誰能聽見他無力的呼喊?
神念動處,一人猝然出現在易雲的身旁,易雲微閉著眼,淡淡道:“孫兄為何還不安睡?也是在思念心上的人麼?”
那人正是孫世穎,在易雲靠椅邊,屈膝坐了下來。他開朗而明快的臉上,卻也有幾分哀愁,曼聲道:“不想易大俠倒真是我的知音,如此靜夜,有掛念之人,確實不是睡覺的時刻。”他語聲一轉,不再那麼豁然幽默,反而變得酸愁苦楚起來:“易兄有人可想,卻不知那遠方的人兒,說不定此時也正如你一般,也然記掛著你,輾轉難以入眠。兩心如一,自然是天涯若比鄰,千裏共嬋娟。而我……卻跟你不同。”
看著他哀愁的情緒,易雲反而心裏震動,此時的孫世穎,哪裏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英武不凡、鋒芒畢露的少年英俠,不過是一個為情所苦的可憐人兒。
“有何不同之處?”
孫世穎幽深的歎了口氣,黯然道:“你思念的人遠在天涯,能得易兄記掛之人,自然有其值得記掛之處,她若知你心意,必不至拒你千裏之外。而我……明明人就在身畔,也知我意,卻猶遠在天涯,叫人情何以堪?所以咫尺天涯,不過是兩心之間距離而已,隻是距離有遠近,人心卻無邊際了。”
想起孫世穎暗戀的歐陽絮茹,對孫世穎總是珊然有禮,甚有節製,讓人琢磨不透其心中所想。孫世穎有此愁緒牢騷,也屬情理之中。易雲隻有暗自歎氣,安慰鼓勵一番,想這情之一物,果然高深難料,鬼神莫測,沒有發展發生到最後,誰也無法預知後果,世人皆困在其中,如何自拔?
而自己與秦碧晴之間,又算是怎樣一番情境呢?
若有似無,似遠似近。有情還是無情,又該如何分辨……
過了半響,孫世穎情緒稍有回複,曼然帶點責怪語氣道:“你明知我說碧雲山有妖怪是一時情急的謊言,為何還言之鑿鑿的說魔蹤在正南方向?我若果被拆穿了,也必將拖你下水,到時候,要死我也拖你墊背。”他說話嘿嘿冷笑,看起來奸猾無比。
易雲正色道:“這你大可放心,我確實感應到正南方向有魔氣侵擾我的靈覺,雖不敢斷定是魔教妖人,至少也有魔物藏匿,若真被我們誅殺幾個妖孽,到時你不是正好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