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定三年。
寒風凜冽,摧殘了道路兩旁的枯木。“噠、噠……”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在寂靜的官道上顯得幾分空遠。男子似乎十分焦急,臉上長出了胡渣,發冠淩亂,衣衫不整。然而這一切都不曾讓心急的他放慢行程,因為他心中念念難忘的是即將生產的妻子。
這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揚州刺史岑茂。兩個月前奉詔前往潁州整治奸臣,如今事畢,便一刻不緩地動身出發,隻盼能夠在妻子臨產前到達家中,與妻子共同迎接孩子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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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閣之中,丫鬟婆子或端熱水,或煎湯藥,來來往往,忙碌至極。
床上美婦的汗水染濕了額際的鬢發,慘白的臉色顯露出非同尋常的虛弱。這時的她,已喊不出聲了,隻能輕輕地呢喃。“不好,快,快去取支老參來給夫人含著。”有經驗的穩婆見此急忙對身後之人喚道。
身後的餘嬤嬤立馬喚來一名婢女,“素月,快去老夫人那把老參拿來。”隻見那婢女應聲,向著東院方向飛快地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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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院中正有兩名身著緋紅衣裙的婢女翹首以盼,見婢女而來忙問道:“素月,夫人可是生了?”
素月此時已是急不可耐,喘聲回道:“還……還沒,馬婆子說……說夫人怕是不大好,叫我來取支老參,清荷姐姐,老夫人可在?”
清荷此時已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與身邊婢女使了一記眼色:“清杏,快去佛堂把老夫人請出來。”又轉身對素月說道:“老夫人一早就去佛堂給夫人祈福去了,你且跟我來,先取得了老參再說。”
片刻之後,素月領著老參急匆匆地回到暖閣。馬婆子立馬將那參片放入少婦口中,然後讓餘嬤嬤和她說說話,以達到讓她保持神智清醒的目的。餘嬤嬤立刻俯身在美婦耳邊說道:“夫人,您再使把勁,千萬要堅持,您肚子裏還有兩位小主人呢!”那美婦艱難地睜開眼睛,口中呢喃道:“孩子,我和茂哥的孩子。”
似是與母親有所感,腹中的孩子開始動了起來。少婦咬緊牙關,使盡全身氣力,終於聽見一聲啼哭……
而此時,剛走進暖閣門口的老婦人,眼中迸發出喜悅,忙問道:“可是生了?洛心怎麼樣了?”
“回老夫人的話,夫人剛生下了兩位小小姐,現在已昏睡過去了。”素月出了內室恭敬地回答道。
“哦?兩個?”老婦人欣喜非常,但轉念一想,方覺得不對。“可是方才我隻聽得一聲啼哭啊。”
“回老夫人,剛剛隻有二小姐啼哭,大小姐未曾啼哭。”素月也是有些納悶,不是剛出生的嬰孩都要啼哭的嗎?
老夫人還想再問,卻聽內間馬婆子的聲音:“不好了,夫人血崩了!”
霎那間,暖閣之中又是一陣忙碌。而正被婢女裹上小被的嬰孩驟然大哭。
就在此時,滿身狼狽的岑茂已步入院中。聽此哭聲,更是大步向前。
待看清外間的人,忙大聲問:“母親,洛心現今如何?”
岑老夫人看見小兒子如此之態,又想起剛才馬婆子的話,不經顫聲道:“兒啊……剛剛穩婆說,你媳婦,怕是不大好……”
一聽此言,岑茂隻覺腳下一軟,踉蹌了一下身子,不可置信道:“不會的,不會的,洛心不會有事的,娘,我要去看她!”說完便轉身衝進內室。然而,等待他的不是那如花笑靨,而是一具旦留餘溫的身體……
“啊——”一聲悲嚎,響徹雲霄,震驚了半個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