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譽算是看著顏仲桓長大的,小時候看著顏仲桓在皇宮裏受苦,嚴譽偶爾會隨著自己的父親嚴閣老去看一看顏仲桓,嚴譽永遠記得一次他摸了摸顏仲桓的頭,顏仲桓卻毫不客氣的拍開他的手,盛世淩人的衝他道:“本王可是皇子,這頭豈能是你可以摸的。”
那一刻嚴譽便知道顏仲桓非池中魚,顏仲桓不是一個可以任人拿捏的性子,今日周儒風在金鑾殿裏那般細數白蓉熙的罪責,可不就是在打顏仲桓的臉,嚴譽想,顏仲桓定然是咽不下這口氣的。
然而顏仲桓還是處理手裏的公務,禦書房裏安靜的可怕,隻有偶爾顏仲桓翻動紙張的聲音,那聲音在嚴譽耳朵裏聽來像是催命付一樣,可怕的不是死亡,可是等死的過程,嚴譽如今的感覺便是脖子後麵懸著一把刀,可是不知道這把刀什麼時候砍下來。
最終還是嚴譽忍不住了,嚴譽咬咬牙便“撲咚”一聲的跪在禦書房的地上,幸好這地上鋪了一層毯子,讓嚴譽這個老書生磕破了膝蓋,可繞是這樣,嚴譽也覺自己身體裏的骨頭在抗議,他跪的太重了,發出了“咯吱”的一聲。
“皇上,您請微臣來到底所謂何事!”嚴譽豁出去了。
顏仲桓這才放下了手中的筆,緩緩的抬起頭,微微皺了皺眉頭看了嚴譽一眼,往後坐了坐,身子直了起來,掃了一眼嚴譽,那目光像是修行多年的和尚一樣,無悲無喜的。
可就是這樣的眼神,讓嚴譽身子抖的更加厲害了,嚴譽說完那一句話便不敢再說了,隻是跪在地上匍匐著,靜靜的盯著眼下的地地毯上的花紋。
顏仲桓鬆開了眉頭,淡淡道:“起來罷……”
嚴譽一怔,卻沒有應聲起來,好一會兒才從害怕中回神,意識到剛剛顏仲桓說了什麼話,才惶恐的答道:“微臣不敢起。”
這句話像是波動了顏仲桓身上的什麼開關似得,顏仲桓臉上終於隱隱的透出了一絲情緒,隻是那情緒有些複雜,有怒意、有頹然,然而嚴譽沒有看見。
僅僅是一瞬間顏仲桓便又收拾好情緒,隻厲聲道:“哦?還有嚴丞相不敢的?!”
嚴譽聞言便把頭伏的更低了,像是要親上地毯似得。
顏仲桓便繼續帶著淩厲的氣勢指責嚴譽道:“依朕看,嚴丞相是沒有什麼不敢的了,敢公然在金鑾殿放任自己的學生死諫當朝皇後,朕的發妻!嚴丞相你說說!你還有什麼不敢的?!”說到最後,顏仲桓沒能隱藏住的怒意到底從那幾句話裏泄露出來了。
嚴譽心底發苦,到底還是瞞不住顏仲桓,對啊沒有他的授意,周儒風哪裏真的敢當朝直言說出白蓉熙的罪責來,還不是背後有嚴譽在一旁給周儒風撐腰,周儒風或許真的不怕死,可是周儒風對於顏仲桓那是死忠,沒有嚴譽的提點,周儒風是說不出來這番話的。
周儒風不止是嚴譽最喜歡的學生,也是顏仲桓最看好的年輕的官員,雖說顏仲桓的手腕鐵血,有計謀有城府,可是這朝廷混亂被各方勢力割據,雖然沒有了顏靖宇一脈的勢力,但還有老皇帝留下的,對老皇帝忠心耿耿的老臣啊,還有他那幾個被分封到其他幾個地方的皇弟,這些都是不容忽視的。
顏仲桓除了自己手下的武官,還有嚴閣老這一脈便沒有其他勢力了,況且東顏國向來重文輕武,武官地位本就不高,所以顏仲桓急需提拔自己的勢力,皇帝黨,周儒風便是顏仲桓看中的,可如今周儒風卻如此讓他失望……
顏仲桓這般想想,心底還是有些不憤的,可叫顏仲桓又能如何是好,盡管他知道周儒風在金鑾殿上說的都是真的,周儒風是真的為他好,或許是嚴譽、嚴閣老是真的為他好,他還是有一種自己養的貓抓花臉,無顏見人的感覺。
嚴譽見顏仲桓久久不說話,嚴譽心底想了想,還是打算為自己辯駁幾句,嚴譽微微直起身子,深深的吸了口氣,壓製住心底對顏仲桓的害怕,顫聲道:“皇上,微臣自認為這件事周大人並沒有錯,您……”
周儒風沒有錯,言下之意,那就是顏仲桓有錯了?
所以嚴譽一句話還未能說完便被顏仲桓怒聲打斷:“依嚴丞相之言,這件事還是朕錯了?”
嚴譽才剛剛抬起來的身子又迅速的伏了回去,連忙答道:“不敢不敢,微臣不敢。”
顏仲桓冷笑一聲,心想還有什麼你不敢的,可是就周儒風和嚴譽的立場,出發點都是為他好,顏仲桓隻覺胸悶,他做不到真的成為昏君,所以他還真不能對嚴譽做些什麼,這才是顏仲桓對待這件事最無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