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代的踏歌,是萬人空巷的活動,所有人跟著舞龍的隊伍,每家門前都有人唱同一首民謠,一句接一句,舞龍的隊伍從每一家門口經過。這首民謠一晚可能要被唱幾十次幾百次,如果歌聲停止,重新開頭唱時,舞龍的隊伍停在那家,就會交好運,因此,這時候,再高高的城樓上,可以看見舞龍的隊伍浩浩蕩蕩,百姓淳樸的歌聲也傳來。
東方淩認真的側耳傾聽,竟是聽懂了:“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後漢祚衰。天不仁兮降亂離,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幹戈日尋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煙塵蔽野兮胡虜盛,誌意乖兮節義虧。對殊俗兮非我宜,遭忍辱兮當告誰?笳一會兮琴一拍,心憤怨兮無人知。”
“戎羯逼我兮為室家,將我行兮向天涯。雲山萬重兮歸路遐,疾風千裏兮揚塵沙。人多暴猛兮如虺蛇,控弦被甲兮為驕奢。兩拍張弦兮弦欲絕,誌摧心折兮自悲嗟。”
“越漢國兮入胡城,亡家失身兮不如無生。氈裘為裳兮骨肉震驚,羯羶為味兮枉遏我情。鼙鼓喧兮從夜達明,胡風浩浩兮暗塞營。傷今感晉兮三拍成,銜悲畜恨兮何時平。”
東方淩神色愈發激動起來,這是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是一位不幸的女子在自彈自唱,琴聲隨著她的心意流淌。她被強留在南匈奴的十二年間,在生活上和精神上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在身心兩方麵都受到煎熬的情況下,思念故國,思返故鄉,就成了支持她堅強地活下去的最重要的精神力量。
這首歌裏,有她忍辱偷生的內心隱秘,有還鄉的宿願得償的喜悅,有與兒子分別的不忍,出語便咽,沉哀入骨,可以說,蔡文姬是東方淩極為佩服的女子,乍聽東臨百姓以這首歌為民謠,不免聽著動容。
“無日無夜兮不思我鄉土,稟氣合生兮莫過我最苦。天災國亂兮人無主,唯我薄命兮沒戎虜。殊俗心異兮身難處,嗜欲不同兮誰可與語!尋思涉曆兮多艱阻,四拍成兮益淒楚。”
“雁南征兮欲寄邊聲,雁北歸兮為得漢青。雁飛高兮邈難尋,空斷腸兮思愔愔。攢眉向月兮撫雅琴,五拍泠泠兮意彌深。”
“冰霜凜凜兮身苦寒,饑對肉酪兮不能餐。夜間隴水兮聲嗚咽,朝見長城兮路杳漫。追思往日兮行李難,六拍悲來兮欲罷彈。”
“日暮風悲兮邊聲四起,不知愁心兮說向誰是!原野蕭條兮烽戍萬裏,俗賤老弱兮少壯為美。逐有水草兮安家葺壘,牛羊滿野兮聚如蜂蟻。草盡水竭兮羊馬皆徙,七拍流恨兮惡居於此。”
“為天有眼兮何不見我獨漂流?為神有靈兮何事處我天南海北頭?我不負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負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製茲八拍兮擬排憂,何知曲成兮心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