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天,也是說變就變,東方淩剛回到宮裏,就下起了雨,好在不大。薄夕燃了紅燭,東方淩就坐在床前,聽著滴滴答答的聲音。天階夜色涼如水,窗內紅燭搖曳,窗外細雨橫斜,積水順著屋簷悄然滴落,在地麵暈開一圈漣漪,似歎息似挽留。
東方淩熄了燭火,推開吱呀的窗,抱著膝蓋坐在床沿,借著夜色,凝視窗外飄飛的雨絲。
細密如銀毫的雨絲輕紗一般籠罩天地,一彎綠水似青羅玉帶繞林而行,遠山黛隱身姿影綽。雨露拂吹著挺秀細長的鳳尾竹,彙聚成珠,順著幽雅別致的葉尾滑落而下,水晶斷線一般,敲打在油紙傘上,時斷時續,清越如仕女輕擊編鍾。
歎了口氣,東方淩覺得晚風有些涼了,遂換了身隨意些的衣裳,宮裝雖然華麗,卻終究沒有常裝舒適。換了身家常的一窩絲杭州攢邊,隨意簪了幾朵茉莉花,零亂半綴著幾個翠水梅花鈿兒,身上隻穿一件鵝黃色撒花煙羅衫,下穿曲綠繡蟹爪菊薄紗褲,隱隱現出白皙肌膚,比日前豐潤俏麗,格外動人。
正欲上床睡去,恍然之間有人走近床榻,東方淩以為是楚呈,沒有理會,不想是上官清顏的聲音:“我知道你沒睡著,快起來!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去處。”
白日一折騰,東方淩本是乏了的,拗不過上官清顏堅持,東方淩遂隨後拿了件鶴氅披在身上,想著好在這行宮裏有四季的衣裳,要不然必定會著涼的。
上官清顏也不避諱,攔腰抱著東方淩,幾個飛身,已經到了山腳下,在黑暗中,東方淩赫然看見一艘烏篷船,穩穩當當地停著。
果然,上官清顏飛身進了烏篷船,一言不發地劃動船槳,小船沿著狹長的河道緩緩前行。雖說是夜裏,岸邊的事物仍然是清晰可見的。有不知名的花臨水而栽,嫋娜地垂下細長的花枝,細密的花瓣靦腆地開滿枝條,隨著微風拂過水麵,宛如少女攬鏡自照,欲語還羞。
一場小雨過後,清冷的月光透過盛開的梨花樹,灑下淡淡的親吻,斑駁的樹影蕩漾在河麵上。一縷淡淡的風帶起似雪的梨花,飄飛,旋轉……漫天飛舞,最後依依不舍地飄向遠方。若有似無的香氣浮動在空氣中,引人遐思。
婉轉清亮的鳥鳴聲掩在影影綽綽的樹叢花間,剔透歡快。上官清顏輕搖船櫓,吱吱呀呀,輕和著鳥啼相映成趣。
突然,眼前景色一換,進入了一片寬闊的水域,周邊船隻一下多了起來。大部分是和東方淩所坐的一樣的烏篷船,也有不少裝飾華麗的遊船穿插其中,堤岸兩邊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商鋪林立、客來商往,一派繁華熱鬧的好似夜間清明上河圖的景象在眼前舒展開來。河岸兩旁燈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堵築在水上的白牆,約兩米高,上覆黑瓦,牆頭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