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一,原號緇衣。初識時,他還處於緇衣時代。
“緇衣”一詞,從《詩經》到魯迅詩歌,出處頗多,未曾探究他所取何意。隻覺江湖中月光如水照緇衣捕快,肆意揮刀除惡安良的場景,像極朱子一“口誅筆伐”的批判類新聞和言語,幹淨利落,又直指要害,讓我這初出茅廬的小跟班欽慕不已,亦師亦友,仰望至今。如今,朱子一落戶江南西湖畔,築屋於止溪竹間,不惑之年,言談文字中已隱約有夫子之風。然,在我記憶中,他總是剃著板寸頭,精短身型,麵帶樸厚而眼露黠光,不時嘴角卷起的笑意,時感其有戲謔之意。
與人相識,因緣巧合,茫茫人海,原有定數。朱子一自不曾想,他會駐足海南數月,在這天涯海角之地買了個幾乎不住的窩,也認識一堆日後難見著的朋友。
2003年大學畢業後,我糊裏糊塗進了報社,就跑海口兩會。我每抱回一堆枯燥的文件,他總會抽出有意思的新聞點,告知我如何結合讀者關注點,結合時事,編寫時政類新聞。記者這個行當,是個社會觀察者,文字與筆者的洞察力直接相連,才能呈現新聞價值。朱子一的才華、性情似乎都是為新聞這個職業而設,我不時就會被他的視角和想法所吸引,聽他侃侃而談,憤世嫉俗也好,文采飛揚也罷,總像是掀開一個個蓋子,讓我看到不一樣的世界,關乎事關乎人亦關乎我們生存本身。
為感謝他,選了家海南大學附近自己很喜歡的快餐店,還興致勃勃告知他:“這裏的魚煲和紅燒茄子很好吃哦。”回想起來也是醉了,哪有這麼小氣的,請客請到快餐店。當時年少無知不懂禮數,但朱子一不以為然,笑眯眯地跟我在鬧哄哄的店裏,講他來海南覺得便宜買了套房子——平生第一套房子,就在附近租了房子,想看著它慢慢蓋好。辭職後,他想開家小餐館,前麵營生,後院呼朋喚友,很是愜意的願景。聽聞之下,頓覺有趣,想啥幹啥,讓我這循規蹈矩成人的乖孩子眼見著暢快。
他買的房子在海大東門對麵,店也就近,而當時還是我男朋友的大蟲在海大讀研,我也住在海大。輕車熟路地,每到下班,就興衝衝地跑到朱子一的店裏,混吃聽他侃大山。大蟲晚自習後,就騎著破自行車,來店裏拎他女友回宿舍。
朱子一是甘肅天水人,西北人的耿直加文人的理想主義,注定他不是個好生意人,他把店名取個“三月小驛”,“陽春三月下揚州”,來你這幹嗎?看店名就搞不懂到底賣啥風味的小餐館。朱子一熱情地收集好不容易上門的顧客的意見,捯飭出他心心念念的漿水麵,在楊利偉上太空時還機智地打出招牌“楊利偉菜單打折”的噱頭,非逼著我拍照片給他上新聞打廣告,登報了還嫌照片小。機關算盡但門可羅雀的現實,朱子一倒也處之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