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水,水珠掩蓋了他的視線,模糊的視野裏好像出現了一位姑娘。
她撐著傘,穿著藍衣裙。腳穿著皮靴,向他款款而來,步法一點都不輕盈,甚至有點蹣跚,但絕對是貴婦人,她的衣著,她的裝扮邪還能分辨的出應該是很有名望的人才用的起的。
到了跟前,邪搖了搖腦袋,再次拂去臉上的雨水,他看清了,這是小藍,新居的女主人。
小藍的傘蓋住了邪上空的雨水,她怔怔的看著這個負心的男人,在遭受著懲罰,上天對他的懲罰。
一時無話,此時無聲勝有聲。
邪努力使勁牽動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接著道:“還好麼?小藍。”
“托你的福,現在好的很,當上了酋長家的少奶奶,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身份尊崇,從低賤的野雞變成人人羨慕的鳳凰。”小藍冷冷道。
“那就好,靖康人不錯,家底也好,他會好好照顧你的。”邪笑了,沒話找話。
小藍的眉心至右腮有一傷疤,現在經過一段少奶奶養尊處優的生活,傷疤反而轉化成為氣質,耐看且奇異。
“你呢?”小藍依舊冷冷道。
“我生來是魔中獸,體內流著肮髒的血無法被改變,我隻有不斷的強大,不斷在戰鬥中獲得新生,也隨時準備著死亡,就像我父親一樣。”說完邪覺得不該對小藍說這些話,接著說道:“戰鬥是我的宿命,魔中獸是我的命運,除此之外,我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
“今天在眾人,甚至整個魔界麵前受此屈辱,你就不傷心麼,其實你不必強忍著,你可以落淚的,男人並不一定要一直堅強下去,該哭泣時還是可以哭泣的,現在沒有人,除了我。”小藍突然這麼說道,其實小藍這麼說另有目的,她想看看邪脆弱的模樣,抱著她的大腿痛哭流涕的衰樣,然後在心裏告訴自己這是一個很平凡的男人,也會落淚,也會無助,他身上沒有任何可以留戀的地方,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平凡的男人,她也會了卻一端心事。
可惜邪讓她失望了,邪沉浸在回憶中,忽地抬起頭顱,小藍再次看到邪湛藍,明亮的眼神,邪道:“小時候我很軟弱,一被人欺負就哭,義父總是袒護我,而後來到了雪恥院院長一旦發現我落淚,或者表現很委屈的樣子他都會很嚴厲的懲罰我,直到那次義父逝世時對我說過‘男人沒有眼淚’我就知道了,作為魔中獸的我,沒有資格落淚,我隻有拚命的忍受,然後等待著報複,眼淚對我們魔中獸而言沒有任何價值。”
小藍看著邪很冷靜的說完,哎了一聲,捂著肚皮道:“我懷孕了,靖康的。”
“很好,你有家了,靖康對你真的好,他還說有空帶你去人界遊玩,人界真的好玩。”邪由衷的回答道。
小藍特地轉到邪的背後,數著背上新增的傷疤,笑虐道:“你又增長了很多閱曆,經曆了很多場生與死的考驗吧。”
“還好,我的命畢竟硬,還沒有人可以奪走他。”邪淡然道。
“今後有什麼打算?”小藍問道。
“沒有打算,聽從王的號令,聽命於院長,該幹嗎還得幹嗎。你不同,你可以在家陪著靖康,陪著孩子,我隻有不停的建立功勳,才有未來。”邪說道這裏,有點憂鬱。
邪可能沒有覺得,因為憂鬱是邪的氣質,但小藍卻看得出來,這個男人現在很疑惑,不知何去何從,不知接下來該有什麼樣的人生?
小藍突然俯下身去,嗅了嗅邪的身體,詫異道:“這麼大的雨,這麼久的廝殺還是洗滌不了你身上的味道。”
“味道?”
“沁草的味道,淡淡的,若有若無的青草的氣息。”小藍有點沉迷,有點決裂。
“我該走了,靖康會擔心我和我肚子裏的孩子。”
“一路走好。”邪看著小藍走遠,他咧著嘴又是一個苦笑。
大雨滂沱,天地街上,就剩下天,地,還有邪。
邪的感覺已經麻木,極度饑餓,極度寒冷之後往往是五味的喪失,和身體的麻木。
夜幕降臨,雨開始停歇,街上都是積水,邪流血的膝蓋早已結痂,泡在雨水裏。
邪閉著眼睛,看著夜幕,忽然間覺得夜很親近,他喜歡黑夜的感覺,什麼都很模糊,一點都不清晰。
戌正時分,天地街上又來了一位人,一身青色,青衣青褲青靴。
“你可以起來了,也可以回去了。”那是青仆帶來了院長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