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救還在進行。
周剛坐在長椅上，雙臂自然下垂，雙腿自然前伸，身體靠著牆，仰望著天花板，目光呆滯，麵無表情，一動不動。他就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以前，他絕不會這麼坐沒坐相！
勝楠默默地坐在他旁邊。
“……我知道你難過。可你不能這樣折磨自己！你想哭就哭，想罵人就罵人，想撒潑就撒潑，或者你想打架我們所有人就陪你打一架！沒人會笑話你……”
周剛還是不說話，眼睛都不眨一下。
過了好一陣子，任憑勝楠如何開導，周剛都跟個活死人似的沒有反應。
勝楠有些生氣，她站起來，大聲說：“周剛，玉芳她還在手術台上，你這副樣子算怎麼回事？你就斷定她出不來了是嗎？你這樣她就能好起來了嗎？你這樣她看見了能開心嗎？你要還是個男人，你就給我說話！”
走廊裏的人都被林勝楠的訓斥聲吸引了，都看著周剛。
周剛扭頭看看勝楠，依舊麵無表情，然後就轉過身去，繼續坐著，目光呆滯，一言不發。
勝楠窘得臉紅脖子粗，氣得直跺腳，索性也坐下，說道：“好！你不說話，你沉默是金，你裝聾作啞！我陪你！”
兩人就都那麼坐著，一言不發。
就在這時，“手術中”三個字終於滅了。
滿頭大汗的大夫走了出來，周剛像閃電般衝了上去，眾軍警也立刻圍了上去。
胡誌華和高軍異口同聲地問：“醫生，怎麼樣？”
大夫摘下口罩，說道：“首長……同誌們，我們真的盡力了……對不起！趁著病人還有呼吸和意識，你們誰是家屬，趕緊進去吧……”
周剛哪還管什麼上下級，還管什麼禮貌不禮貌、幹淨不幹淨的，大夫話音剛落，他徑直就走了進去。胡誌華回頭給林勝楠一個眼神，林勝楠會意，趕緊跟著周剛進去了。
玉芳非常虛弱，身上插滿了管子，大量失血已經讓她的臉上沒有血色。她靠呼吸機維持著呼吸，勉強能發出聲來。一看到自己的丈夫，眼淚立刻就流不停。
“我好舍不得你……”
最樸實不過的話，是玉芳此刻最真實的想法，最想表達的情感。她必須第一時間說出來，她怕自己時間不多了。
這句話，讓周剛肝膽俱裂，五內俱焚，腿都軟了。他一下子撲倒在手術台前，抽泣著，捧起妻子的手，緊緊貼在自己臉上。
跟著進來的林勝楠悄悄地站在門邊，不上前打擾那苦命的夫妻二人。
“老婆，你說的啥話嘛！你很快就會好的，咱們還得回老家辦婚禮呢！”周剛笑著，流著淚，說道。
玉芳吃力地笑笑，“有生之年……能嫁給你……能聽你叫我一聲‘老婆’……我……已經很滿足了。”
“這怎麼就能滿足呢？老婆，我們還得過日子呢，還得生孩子呢！生個小周剛，生個小玉芳，再看著他們長大……老婆，你一定會好起來……你不能走！你不能把我丟下自己走！不行！我不答應，我不能沒有你，玉芳！”周剛說著，泣不成聲。
身後的林勝楠也捂著嘴，強忍著眼淚。
在和死神的角力中，說什麼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玉芳再次吃力地笑笑，撫摸著周剛粗獷的臉龐。她的目光停留在勝楠身上，勝楠不等她開口，趕緊走上前。
“玉芳姐，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你不要胡思亂想，你隻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會好的！下個季度考核，我還等著你跟我較勁呢！”
玉芳吃力地從周剛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伸向勝楠，勝楠趕緊握住她的手。玉芳說：“勝楠……恐怕以後……你隻能跟瑤瑤較勁了……我不能陪你們了。”
“不行！我不跟那小丫頭片子較勁，我就要你陪！你必須得陪！”說著，勝楠一頭紮在玉芳的懷裏，失聲痛哭。什麼情敵，什麼較勁，她們是戰友，是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