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之禍自古有之,如果你認為崇禎除掉了魏忠賢就根除了宦官之禍,那就大錯而特錯。事實上,早在崇禎四年九月,大致在楊鶴招撫陝西流民失敗前後,對文臣傷心絕望的崇禎皇帝就任命“內臣王應朝、鄧希詔等監視關、寧、薊鎮兵糧及各邊撫賞”。
薊遼一帶有總督、有巡撫、有藩司和臬台,都是科甲正途出身的文人,關寧鐵騎都是和滿清浴血廝殺保家衛國的熱血男人,卻要受沒根的閹人督管和監視,嗚呼,情何以堪!
你覺得委屈?人家崇禎皇帝還覺得委屈呢,“諸臣若實心任事,朕亦何需此輩。”看到了嗎?都是你們這些文臣不肯好好幹活,我才不得已用這些奴才,他們都是我身邊的人,沒有子女之累,沒有後顧之憂,隻有一顆為主子效命的心,比你們這些文臣可靠多了。
於是堅信自己決斷沒錯的崇禎皇帝接著任命“太監張彝憲總理戶、工二部錢糧”,“太監李奇茂監視陝西茶馬,吳直監視登島兵糧、海禁”。看到了嗎?不隻是地方,中央各部甚至偏遠海島也一視同仁,都要乖乖地聽死太監的話。
皇帝都不信任大臣,派了個太監在旁邊盯著幹活,自己拚死拚活剿匪殺賊立了功,人家得頭一份,失敗了砍得卻是自己的腦袋。說得不好聽點,和奴工有啥區別?要是說這些文成武將心裏沒有怨言,你信嗎?
說實話,我要是那時的文臣,沒準我也反了,先殺了死太監出胸中惡氣再說。但是有人不想反,不想反的這個人叫蔡懋德。
蔡懋德,昆山人,萬曆四十七年進士,進入仕途的第一步就是杭州推官。不久他的機會來了,天啟年間的權臣顧秉謙當時正在為黨爭之事招兵買馬,不擴充勢力不行啊,東林黨聲勢實在是嚇人,所以同鄉的蔡懋德就成了顧秉謙竭力拉攏的對象。
但是正七品的推官蔡懋德很不給內閣首輔麵子,顧秉謙大怒,我是內閣首輔好吧?你一個小小的七品官我看上你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你拽什麼拽?因此蔡懋德在天啟朝怎麼也升不上去。
其實顧秉謙根本不需要生氣,因為蔡懋德不但不給他麵子,連顧秉謙的九千九百歲爺爺魏忠賢的麵子都不給。當時的禮部尚書率領自己的部下去魏忠賢的生祠表忠心,蔡懋德說自己病了,就是不去,愛咋咋地。
蔡懋德之所以如此硬氣,是因為心中的信念,“少慕王守仁為人”。王守仁是中國最後一位真正的哲學家,不但開創了自己的“心學”體係,而且躬身實踐,平寧王,剿蠻夷,立德立功立言,可謂不朽。
蔡懋德確立了“致良知”的信念,不隻是說說而已,在浙江平太湖水匪阿醜,在山西討平大盜王冕,也是一位能臣,頗有幾分王陽明上馬殺賊,下馬治民之風。但是此時明王朝大勢已去,真的不是一兩位能臣所能左右的了。
李自成率幾十萬大軍渡河,急攻太原,此時的蔡懋德隻有士卒三千人,但是依然聚眾固守,調陽和兵三千協守東門,派遣部將張雄分守新南門,命令中軍副總兵應時盛和自己一起參謀軍事,居中指揮。
崇禎十七年二月五日,李自成大軍到達太原城下,蔡懋德派遣部將牛勇、朱孔訓、王永魁出城迎戰,不出意外地這些人都戰死了。二月六日李自成開始攻城,移駐南關外的陽和兵叛變投降了,二月七日,實在不想死在城中的張雄把城牆上的火器火藥一股腦燒了,爬出城牆也投降了。
二月七日晚上,李自成大軍趁著城牆上的火光,連夜攻城,蔡懋德眼見大勢已去,和應時盛一起到三立祠用弓弦自殺。應時盛當時已經出城,本可以逃亡,被蔡懋德忠義感召,自願赴死。
一同殉城的還有布政使趙建極,監司毛文炳、藺剛中、畢拱辰,太原知府孫康周,陽曲縣事長史範誌泰等四十六人。
這些不被崇禎皇帝信任的文臣武將殺身殉國的不少,老朱家的晉王朱求桂倒是幹淨利索的投降了。
皇N代就這氣節,焉能不亡天下?這樣的皇N代還有很多,如果你相信血統能解決一切問題的話,隻能說明你適合生活在古代,做一個跪地高呼萬歲的奴才。